董大春臉一沉,那邊董父已經哄著董曉華:“是不是沒胃口啊?大夏天的,明天爸爸去給你買一些酸梅湯回來。”
“你就寵她吧。”董大春看著董曉華的少了肉的臉頰,歎了一口氣,夾了一塊雞蛋放到她的碗裡。
說寵,若非有董大春在前,董父實在沒彆處去了,自然隻能一門心思想著這個女兒。所以說,董大春其實隻會比董父寵得更過一些。
被寵壞了的董曉華,看著碗裡麵乾巴巴的雞蛋,往前麵一推,碗碟撞擊的聲音響起,董母猛地拍了桌子。
董曉華被嚇了一跳,紅了眼睛後立刻嚷道:“就這麼點雞蛋,吃什麼吃?爸,你看媽。肯定不喜歡我了,以前哪天桌上沒有肉菜。可我已經大半個月沒嘗上肉的味道了。”
“怎麼就沒有肉吃?前天不是還有魚嗎?”雖說不算大,可一個人吃還是以前的分量。董母可是一點都沒讓董父動,就是魚骨頭最後也熬了湯晚上的時候給董曉華下了麵片湯喝。
“那能一樣嘛?”誰不是默認肉是豬肉的。
“怎麼就不一樣?”
“要一樣,為什麼不買豬肉給我吃。我這還沒有嫁出去呢,您就偏心了,回頭是不是真的去哪裡抱過個弟弟回來。”董曉華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下來。
董母忍氣:“你這話又聽誰說的。不是和你解釋過了嗎?不是不讓你們結婚後住家裡,而是緩一緩等個幾年,至少等你生孩子坐月子了。”到時候就順其自然地留在家裡住。
“我不信。”董曉華可記得以前董母說過的話是結婚就住娘家,一直以來她就是這麼想的,今天和對象出去,說起這事的時候。她才知道媽媽和男方家裡是這樣說的。可以說,抱養孩子的話以前在董家就發生過,但董母又不傻,又不是自己親生的,乾什麼要把家產便宜給彆人。
她是寧可讓董曉華招女婿,也不會保養沒有血緣的孩子回來。
隻是這一次……
“若不是你糊塗同那小混混拉扯不清,我之所以受那些閒氣?你當我省錢是為誰?男方家裡問我你的嫁妝。”董母當然有準備,可之前那些是想著回頭留在家裡,也不擔心被男方騙走,女兒傻乎乎地最後什麼也沒有留下。
可現在的情況不同,那家具廠的對象倒是想住到董家裡來,畢竟是白得的房子,可人家還想帶了弟弟妹妹住進來。
話雖然沒有明說,可說實話偶爾做客,那意思不就明顯了?
董母當然不願意,直說婚後先住到男方家裡,這才是規矩,至於以後如何,不是可以再看看,說不得兩夫妻都是雙職工,哪裡折騰一下,申請個小單間先。至於自己這邊的房子,總歸老了是給女兒的,這樣才不算虧。
隻是這麼一來,嫁妝上有一大部分就要重新準備了。
董母有不想讓人家占董家便宜,又想讓外人高看家裡一樣,這錢上麵就有些拮據,不得不省一些。
“我都說沒有,隻是摟個腰而已。”董曉華最不喜歡就是彆人說起這個話題,沒結婚錢怎麼就不能談對象了?誰也不是第一個對象立刻就成了。“就當做我同人談對象不成?”
“摟個腰而已?人家都說……都說那些難聽的話了。要不然我還能讓你給彆人挑剔來挑剔去?”董母心裡也憋地慌,特彆是今天看到那來舒家的人,本來想著是個瘸子,自己的女兒嫁的可是家具廠的正式職工,雙腳俱全的,麵相雖然差一點,可又不是靠臉吃飯的,總歸是勝過舒家了。
可聽聽人家舒家怎麼說的,那隻是受傷,不是瘸子,而且人家還是正經的在係統裡有編製的公安。
都是正經職工,可這年頭一個家具廠伐木的人能和派出所的公安比嗎?雖說威風比不上前些年的革委會,可在上海這片地區,公安的地位已經逐漸上來。就是沒有,一想到人家真正吃公家飯的,平頭百姓見到哪個不發怵?
要不是如此,今天在辦事處,那暫留證能那麼快就辦好?否則最少,董母都得攔個幾天好出出氣。
畢竟若非舒安,自家這傻閨女哪裡會跟個小混子扯上。後來是掰了,可混子就是混子,一張嘴胡說八道,又事關女同誌的名節。
哪怕董母第一次動手把董曉華打哭了,得知對方並沒有得手,平時最多也就是摸摸碰碰,可人家在外頭張嘴就來,一些隱私部位也說出來了,外頭的人自然就信了。董家想解釋,可總不能每一個人不相信,都帶著他往醫院去一趟吧。
真要這樣,董曉華估計得去找塊豆腐一頭撞死了。
“那也不用非是那樣的。”歸根到底,董曉華還是不滿意現在的這個對象,年紀輕輕就禿頭不說,一張嘴全是臭味,上一回去電影院,還想來堵……她是想著就惡心地慌,再知道以後結婚要住他家裡。
董曉華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了,住在娘家,好歹不滿意,把人踢到可她住,家裡父母在,難道還不幫著她?
當然最重要的是,董曉華心裡也不滿意。
董母看她那樣,心裡就生氣,脫口就道:“你要是能搞定舒安,我還能愁?彆說頓頓吃肉了,你就是頓頓吃一隻雞,我也答應。”
可能嗎?
彆說舒安現在身體好了,長得一表人才,又有本事,已經逐漸成為街坊鄰居眼中的香饃饃了。
就是他現在那工作而掙錢的本事,也讓人眼紅。董家條件不差,可也不是這一片裡最好的,多少人在盯著看著。
現在舒曼這個原本以為以後可能會拖舒家後腿的小姑子都帶了一個當公安的對象回來,那已經就不隻是香饃饃這麼簡單了。
董母心裡那個後悔啊,早知道當初在舒母求上門的時候,想想法子把舒曼留下來,再不濟弄去上海的農村也就行。可當初董曉華咬牙不肯,隻說送越遠越好,她不希望舒安疼愛彆的女人勝過自己,哪怕那個人以後可能是小姑子。
但後悔也沒有用?
董母抬頭看著董曉華,那是恨鐵不成鋼啊,忍不住又說了舒家停在巷子口的那輛吉普車。
那輛車,董曉華知道。
她看過好幾次了。
在董家父母的麵前,董曉華砰的起身,衝出了家門。
另一廂,舒家這一頓接風洗塵飯吃完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
期間,舒曼就低著頭照顧劉小鴨。
劉小鴨膽子小,捏著筷子乾吃飯不動菜,要不是沒有更差的東西了,她鐵定連米飯都不敢去碰。
其他人都瞞著考驗某人,舒曼就當起了貼心小姐姐。
反正她不承認自己慫。
就算有,那也不叫慫。
一頭父母,一頭對象。哪怕再喜歡,也得在父母麵前退後一步。
不過等舒父叫走陳錦州,兩個人出門後,舒曼忍不住睇了一眼。
正在拿舒曼小件的衣服改造打算給劉小鴨穿的舒母就酸道:“這就舍不得了?”
“哪能呢。”舒曼一刻也不停頓,趕忙湊了過去:“不過就是一瓶酒嘛,那是他的福氣。”要是舒家父母一點也看不上陳錦州彆說喝酒了,直接把人丟招待所就是了。哪裡像剛才那樣,擔心招待所裡蚊子多,還拿了艾草過去說要讓舒父給熏一熏。
“還福氣呢。”舒母沒好氣地抬了抬肩膀:“快把你那腦袋移開,都壓著我手了,沒看我在乾活啊。”
舒母手藝向來是好的,原主對衣服也是珍惜。
以前留下來的衣服雖然有部分送人,也有拆出來作他用,但還是剩了一些下來,劉小鴨是被拐賣的身上那一身臟兮兮又有破洞早被舒曼不知道扔去哪裡了,她現在穿的是舒曼的衣服,但就是大件不合身了。
‘把那件也一起改了吧。’原本是想著去京城,也許要親自照顧某人,她也是特意帶了舊衣服去的。
舒母沒有說話,隻是在縫好手裡的那件後,放到屋子的隔間前的小板凳上。
在兩兄妹不在的一陣子,舒母不知道從哪裡又弄來了一套鋪蓋,將就著沒有塞棉花的被麵準備給舒安的,如今倒是讓給了劉小鴨。
說起安,舒曼問了一句。
舒母:“你爸和錦州前腳走,他後腳就提著個布袋子走的,神神秘秘的。”突然轉頭看舒曼:“你說他不會去見白同誌吧。”
“這我哪知道。”就算知道現在也不能說啊,平時開開玩笑還可以,真到父母麵前說起來,事情就比較大了。舒曼笑著打哈哈:“我去看看小鴨洗好了沒。”
舒母看她跑開的輕快身影,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就還是個孩子,可這孩子呢,都把對象帶回來了。
雖說這一頓飯結束後,舒母知道了陳錦州的不少事情,當然這得益於陳錦州的主動和坦白,基本上不需要旁敲側擊就十分主動且老實地說了家裡的事情。再想他打了石膏住院還得讓人打電話來找曼曼,都是為人母的,舒母也是心疼不已。要說生氣,舒母對舒安更加氣一些的,以前是身體不好,現在這點同情分已經沒有了。
這當哥哥的,同妹妹一起欺騙父母。
也就是陳錦州看著是個好的,這要是其他人,一想到董家的那個董曉華,舒母又是歎氣連連。
所以女人啊,找對象,一定要擦亮眼睛好好地去找。
白玉英等在電線杆下麵已經有好一會兒了,這裡離舒家其實不遠,她以前也走進過去那個胡同路,知道用不了幾分鐘就可以走到。
現在那個胡同口的拐角處正停靠著一輛吉普車。
那是白玉英在知道電報後,找人借來的。
舒安看到白玉英的時候,就發現這個女人在對著吉普車走神,那樣子有些像廠子裡那些女工看到自己時候的模樣。
不知道為什麼,舒安心裡有些不舒服。
看了看那車子,用力抿緊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