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或聞通鬼魅(下(1 / 2)

唐殘 貓疲 7776 字 2024-04-17

再次為義軍所輕易收複的饒州鄱陽城中,為了慶祝這場艱苦卓絕來之不易的巨大勝利,衝天大將軍府已經在這兒連續大擺流水筵席足足兩天兩夜了。

因此,到處都免不了大筐大筐的蒸餅、米飯,與酒肉、汗臭味混雜在一起的氣息,以及形形色色喝的醉醺醺或是或是醉倒如泥的身影。

而端著一小壺老黃春的楊師古,也端坐在冰冷的城頭上,有些無奈且無力的看著這一幕;要是官軍回頭殺過來的話,隻怕義軍上下是要浮出慘痛的代價的。

然而,現在他說的話已經不再管用了;或者說就算他願意開口提醒和交代的話,也沒有多少願意聽得他了。哪怕是那些與他親善和相熟的人,也隻剩下明麵上的客套和例行的禮敬而已,眼神和表情中卻多了點說不明道不清的味道。

尤其是在這個一波三折的巨大勝利之後,他發現自己成為了大將軍府當中最是尷尬的那個人了;哪怕他在戰鬥的最後關頭主動走出自己的軟禁之所,而說動了那些看守的士卒跟隨自己,收攏了城中潰敗下來的殘兵,又幾度打退了占據了大半個城池的官軍,保住了城外本陣後方的城牆不失。

但是令人遺憾的是,這些跟隨自己與官軍死戰不休堅持到最後的士卒們;在黃王和軍府重新回歸之後,就迫不及待重新與他拉開距離或是撇清了乾係。是以大多數人都得以敘功當前,而為由他這個反而沒有了任何的說法。

想到這裡,楊師古不由有些悵然的飲了一大口老黃春;他雖然不在乎這些許功名上的利害得失,但更在意的是黃王是否在這件事情上因此對自己有了芥蒂,這才遲遲未又有所決定啊。

味道綿長的老黃春入口之後,持續的後勁隨著湧動的血液,慢慢在他泛紅的臉色上顯透出來,也讓他紛亂如麻的心思愈發的百轉千回的惆悵與。所以他一杯接一杯的很快就把自己給灌醉了七八分,然後有些渾沌而麻木的頭腦裡,卻是像走馬燈一般的閃過過往許多事情的點點滴滴。

“楊師古呀楊師古,你怎麼能如此荒廢和頹喪,你不是發誓要追隨黃王廊清宇內,看到義軍上下都過上好日子的那天麼。。”

待到冰冷雪花再度紛紛揚揚而下,又飄落在他額頭、鬢角、脖頸之間的激靈刺激,讓他終於鼓起了勇氣來。決心對黃王好好跑坦誠一番心懷,把話兒都給說開了,自己也就問心無愧了;也許還能繼續為義軍的籌謀和打算下去。

畢竟自己的一切的初衷還是為了義軍的前程和存續之道,並沒有什麼多餘的私心或是其他不可見人之處啊。而他在義軍的事業上投入的心血和寄往,可是有目共睹之下的啊。

然而,他臉色微醺的來到了臨時軍府所在的府衙前,卻徑直在大門外被有些陌生的巡哨士卒給攔阻了下來:“來人止步,軍府重地,擅闖者死。。”

他不由錯愕了下自己出入軍府什麼時候要受到這種限製了;也許這是戰後的衣食戒嚴吧,他如此告訴著自己而而拿出右軍師的身牌,給示對方。

然後又在大門前等了一小會,才有一位有些醉意醺然還帶著些許脂粉味的軍校腳步不穩的走了過來,看見他不由一愣而切聲道。

“是楊軍師啊,勞您久候了,我這就給您進去通報一二。。還請先到門內避風處烤烤火吧。。”

然後又等了一陣子,就才見這位還算熟悉的軍校轉身回來,卻是滿臉無奈的道:

“真是對不住了,黃王今天在招待新來頭領的大宴上,多飲了幾杯已經酒力不勝的歇下了。。您可有十分要緊的事情,要叫起他老人家呼。。”

“那我就明日再來好了。。”

楊師古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方才酒力上頭之下有些孟浪和唐突了,不由有些黯然的轉過身去。

然而當他繞過府衙的圍牆,打算回到街對麵自己的臨時居所時,卻看見一連串滿載這各種雞鴨豬羊和其他食材的大車,在許多赭衣士卒的押送下徑直前往府衙的偏門而去。

而在風聲送來的隱約叫喊中還可以聽到“彆拉下了”“這是黃王親自交代的”“還得繼續開宴。。”,楊師古卻是心頭一冷,隻覺得這府衙牆後的燈火璀璨變得有些迷離、怪誕起來,而腳步沉重的踏進了自己所居住的院落當中。

當第二天正午,他再次帶著隨從和連夜寫下的章略和建言,前往軍府所在之地提出麵見黃王之時。總算就被迎入了內院的左廂等候,而不用擠在門洞裡受風吹雪落了,還有滾燙的茶湯不斷續著。

然而,與他一起在這裡等候的還有七八個明顯陌生的義軍將領,他們都不免一邊大口灌著茶湯,一邊用好奇而敬而遠之的目光,打量著明顯與大多數人有些格格不入的楊師古。

然後才有另一名楊師古認識的屬官衝忙過來致歉道:

“這些不長眼的東西,怎麼能楊軍師安排在這處呢。。還不趕快給我開了花廳好生招待。。”

然後他又宛聲道

“眼下可真是不巧了。。黃王今個兒起得早,已經往城外去巡營了。。保不準兒啥時回來。。隻怕要您久等了。。”

“無妨的,那我就且耐心等下來好了。。”

楊師古且不以為意的擺手道。

然而他在心中還是不免歎了口氣。自從打了這場大勝戰之後,軍府之內各種繁文縟節的排場和不知所謂的體麵,卻是故態重萌的越發講究起來了。

結果他在花廳裡翻著書冊這一等,就是等到了天色泛黑也沒有消息。然後是另一名與他相熟的屬員送來了小案上的飯食,而悄聲對他道:

“軍師啊,你沒有必要再等了,黃王不久前已經傳了話回來,要留在外駐的營中過夜了。。”

等到了第三天,他猶自有些執拗的前往大將軍府等候,卻得到了另外一個消息:黃王已經帶領部分所屬引兵前往衢州了。

楊師古的心情卻是一下子當場黯然了下來,與黃王相關這些事情居然就沒有任何人向他通報,也沒有提及要招傳得他跟隨效力,就像是一下子把他給冷落和遺忘了一般。

然後他滿肚子心思走出來的時候,卻又無意在花廳後的廊道裡,聽到了兩個臉生的將校在抱怨著什麼。

“這姓楊的真是厚顏的很,虧他妄稱個軍師的名頭,可曾在這場大勝當中有過出力的寸功麼。。”

“據說先前局勢危難時,也隻會說些動搖軍心的喪氣話;現今卻不死心的想要找黃王討個說法,世上又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呢。。”

“黃王待他還真是仁至義儘了,這廝怎生還那麼的不知趣呢。。累的我們也不得消停啊。。”

“就是,就是,世上那有這麼容易過去的便宜事情啊。。”

這一刻的楊師古,就像是被挑破了心中的某層堅持和執拗,當場情緒湧動如潮的重重歎了一口氣;自己也許真就是那個多餘的人。他一下子像是老了許多歲一般的,挺拔的腰背也有些佝僂下來,而轉身慢騰騰的獨自消失在雪花飛舞的燈火闌珊之中。

而在府衙的鼓樓之上,曾經與他交好的掌書記黃睿黃睿也在歎息著

“總算是走了啊。。還真實令人困擾了。。再這麼下去,隻怕軍府都要有些非言和議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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