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妙芸拿著她從巴黎帶回來的東西送人,馮氏派丫鬟送了點心進來,楊月吃了一口,笑道:“我如今倒是吃西點更多一些了,已經許久不曾吃這板栗酥了。”
洪詩雨正在看許妙芸送她的一個水晶發夾,裡麵裝了彈簧片,用力一按就扣上,再一按就鬆開,她好奇得不得了。
“這東西倒是比我尋常用的方便,也好看,隻是我頭發不是卷的,帶著肯定沒有妙妙好看。”
楊月聞言便道:“這有什麼,恒安樓上新開了一家洗頭房,裡麵的理發師是個洋人,你讓他也幫你燙個卷發就好了。”
洪詩雨連連搖頭,唬的臉色都變了,急忙擺手道:“我可見不得洋人,紅毛綠眼的,每次路上遇見,晚上回去還要做噩夢的。”
楊月聽了這話卻歎道:“如今這申城都快成洋人的天下了,你不想遇到也難,終究還是政府懦弱,要不然抓到的那個強*奸犯,怎麼也該槍斃了才好!”
許妙芸鮮少關心時事,但也依稀記得,前世她入學前,申城有一樁日本人強*奸女學生的案子,後來因著政府的壓力領事館交了人,但最後到底怎麼判的,她卻記不得了。如今楊月說起,莫非就是那一樁?
“聽說人已經抓起來了?”許妙芸問道。
“人抓起來了,但那女學生受了驚嚇,現在神誌不清,根本就指認不了他。”楊月說到這裡越發氣憤了起來,咬著牙道:“那女學生你們也都知道,是中西女學的學姐,舊年剛考入聖約翰大學,在紅十字會醫院裡當過義工的。”
楊月比許妙芸大一歲,如今已經在中西女學就讀,消息肯定比她們兩人都靈通。
“真可憐……”
聊起了這樣沉重的話題,洪詩雨連看發夾的心思也沒了,許妙芸終究是活了一世的,再聽說這個消息,已沒有當時那般震驚,但心裡依舊難受:“月月,我們也沒什麼能幫她的,你既然同她認識,下次若是去看她,叫上我們一起就是。”
洪詩雨跟著點頭,楊月卻道:“她現在哪還見人,她家裡人聽說把那日本人抓到了已經千恩萬謝了,如今交給了租界巡捕房,總沒個結果,已經帶著她回了鄉下修養去了。”
原本高高興興的一場小姐妹之間的聚會,卻因這樣一件事情弄得有些沉悶。楊月和洪詩雨又坐了一會兒,因之前聽許妙芸提起過要上女學的事情,她帶了幾本資料過來,囑咐她若是想進學校,明年春天還有一場春招會,早些去報名就是。
前世許妙芸去了法國之後,回來滿腦子都是進學和新思潮,不等楊月送書過來,就找吳德寶要了幾本,如今看著堆在梳妝台上的書本,許妙芸倒是有些迷茫了。
便是她不走前世的老路,但出去念書固然是好事,說不定將來也能和楊月一樣留洋,反正隻要不落在沈韜的手中,怎樣都是好的。可她內裡終究是個膽小軟弱的傳統女孩子,留洋……也還是算了吧。這趟去巴黎就已經被挫磨的不行了。
再去一次……
許妙芸捏了捏桌上的書卷,眉心都擰了起來。
“小姐,太太請你去前廳用晚飯了。”
她這廂正為進學的事情犯愁,外麵知春倒是又來嘮叨,她才吃了點心,天色還沒擦黑,怎麼又要吃晚飯了?
“我還不餓呢,今天怎麼那麼早就開飯?”
“老爺回來了,說有高興的事情,想喝兩杯,太太就讓我來叫小姐了。”
許妙芸聽說許長棟回來了,自然乖乖的就去了,大嫂吳氏也已經從吳家回來了,抱著誌高一起上了桌,大房一家人都在前廳坐著。
吳氏因道:“我下午在吳家的時候也聽見了消息,說是日本人買通了巡捕房的人,把那人給弄了出去,結果今兒晌午的時候聖瑪麗醫院收了個病人,說是食物中毒,才到醫院吐了幾口黑血,兩下子就死了。”
許妙芸不知他們在議論什麼事情,但聽吳氏這麼說就覺得心驚膽戰的,坐下來之後,才聽許長棟道:“那死了的日本人,就是上次強*奸女學生的那一個,這真是老天開眼,叫他惡有惡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