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這書已經舊了,想來她翻看了已不知多少遍。
“三表姐。”靜姝靠在炕邊坐了下來,故意探著身子問道:“看什麼書呢?看得這樣出神,也借我看看?”
何佳蕙卻是忽的反應了過來,隻一手合上了書,把它藏在身後道:“究竟不是什麼好看的書,不看也罷!”
靜姝便笑著道:“難道是那種書?”大魏雖說禮教嚴苛,等閒不正經的書是進不了閨閣的,但偏偏有些書,寫的都是閨情秘事、風花雪月,勾得人心裡癢癢,就越發想看,靜姝前世住在揚州的時候,還時常同何佳蕙一起偷看那些書,因此便故意這樣問了一句。
“你要死了!”何佳蕙果然羞澀了幾分,眼中透出幾分嚴肅道:“偏你愛看這些書,我如今卻不看了。”但她終究也不好意思藏著掖著,便把書拿出來放在茶幾上道:“如今我倒愛看一些道書佛書,讓人心靜。”
靜姝便伸手在那書頁上輕輕的摩挲著,過了片刻才道:“依我看,三表姐是因為心不靜,才要看這樣的書讓自己心靜吧?”
“你……”何佳蕙抬起頭來,眼神灼灼的看著靜姝,喟然道:“表妹你也變了,以前你從不是這樣的人。”
在揚州的靜姝,從來都是無憂無慮的,眼底瞧出半點的憂愁,也不會看見彆人的愁緒,但歲月終究讓她們都成長了起來,再不是從前那不知人事的小姑娘了。
“你繼母對你不好是不是?”何佳蕙道:“我早就料到了,當初不該聽你的話,讓你早早的回京城來,你若住在揚州,還能多過幾年好日子呢。”
靜姝垂眸不語,視線仍落在那書頁上,隻是淡淡道:“可是三表姐,我們總要長大的,也總要離開父母,去一個自己不想去的地方。”
何佳蕙的眼圈已經紅了起來,拉住了靜姝的手說:“但我們又有什麼辦法呢?你以為我沒有想過彆的辦法嗎?隻是無論我怎麼選,眼前卻隻有這麼一條路而已。”她的眼淚劃過臉頰,在燭火中越發晶瑩剔透,連聲音都顫抖了起來道:“我若退婚,父母顏麵何存?我如今已十七了,若再議親,左右也隻能做彆人的續弦,且還找不到那樣的世家,與其意氣用事一時退了親,倒不如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仍舊嫁進去,好賴是那樣的人家,總不至於敢明著糟蹋於我?”
你怎知他們沒有糟蹋你?你可知前世,他們又是怎樣讓你從妻變成妾的?
靜姝幾乎要將這句話脫口而出了,卻還是忍住了,隻咬著唇瓣道:“隻是你這樣做,終究不值得,世上又有幾個人,明知那是個火坑,卻還願意奮不顧身的往裡頭跳呢?”
何佳蕙卻已經收起了淚意,拿帕子將臉上的淚痕擦儘了,隻說了一句佛偈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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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晃便到了十月初一,正是康定侯夫人的壽辰。
何老太太一早就梳洗完畢,在漪瀾院用過了早膳,往鴻福堂去見宋老太太。
姑娘們也都打扮了一番,靜姝穿上了新衣裳,越發顯得明豔動人。這兩年她一直穿著素服,宋老太太幾乎要忘了靜姝本是這樣嬌豔的容貌。
隻是終究宋家還沒除服,並不敢穿的太過豔麗,靜姝今日穿的乃是一件蜜合色纏枝花的刻絲褙子,底下月白色繡暗紋的留仙裙,收著窄窄的腰身,正是盈盈不足一握的纖細。
沈雲薇也是精心打扮過的,白地撒朱紅小碎花長身褙子,襯的她粉腮紅潤,秀眸惺忪,隻略顯得過分嫵媚風流,沒有靜姝瞧上去讓人覺得端莊穩重,但到底也算不上太過出格。
何老太太掃了一眼下頭站著的幾個姑娘,眉心略皺了皺,按說這樣的場合,沈雲薇如此打扮多少有些輕浮了,倒讓她想起了何家養的那些瘦馬。但她初來乍到的,也懶得管這樣的閒事,況且她也想看看,這麼一個小姑娘,能在這樣的場合翻出什麼樣的浪來。
“回老太太,親家太太,外頭的馬車已經備好了。”門房派了人來回話,她們也該啟程了。
尤氏便起身笑道:“今日要帶著她們姐妹同去,親家太太受累了。”
何老太太隻冷冷笑了笑,終於知道沈雲薇那模樣像誰了,這尤氏年輕的時候,想必也是一個狐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