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爺宋廷u和三老爺宋廷d忙著外頭的事情,自然是很少進來的,饒是如此,宋廷u這兩日也推說身子不適,好多待人接物的事情竟都交由了宋景坤處理。
誰知這看似木訥的兒子,做起事情竟也井井有條,倒是讓宋廷u有些出乎意料。
靜姝卻不覺得奇怪,雖然宋景坤在她跟前沒露出過什麼馬腳來,但她心裡已經有幾分篤定,宋景坤應該不像是他表麵表現出來的那樣愚鈍。
外院的嗩呐聲又響了起來,門外又來了吊唁的人,比起前幾日絡繹不絕,這兩日來吊唁的人已經少了很多,靜姝便強打著精神起來。她在浦團上坐得有些久了,小腿微微發漲,靜姝彎腰輕輕的垂了兩下,抬起頭的時候,便瞧見謝昭從垂花門外進來。
這靈堂左右的隔扇都下了,正對著垂花門,謝昭才一進門,便瞧見了那扶著牆壁從蒲團上勉強站起來的人。
身影單薄瘦小,他甚至看不清她的五官容貌,但心卻跟著這一幕緊了緊。
按上輩子的劇情,宋老爺子應當是還有幾年陽壽的,但那時候宋家式微,宋老爺子又卷入了朝廷紛爭,死的時候甚是淒涼,如今這樣去了,晚節得保,對於宋老爺子來說,興許也算是一種解脫。
謝昭的思緒還沒拉回來,靜姝已經迎到了廡廊下。她穿著一身縞素,長發挽成了一雙垂髻,兩邊都簪著白花,隻是比那花更蒼白的,是她的臉色。
“先生。”靜姝見謝昭上了台階,隻微微福了福身子,前幾日早有謝家的管事來過一回了,以謝家同她家的關係,就算謝昭不親自來,也算不上失禮,但謝昭畢竟還是過來了。
謝昭朝靜姝點了點頭,視線從她的裙擺上稍稍掃過,靜姝的腿腳還有些發麻,走路便有些僵硬,但她仍舊跟在謝昭的身側,把丫鬟遞過來的香呈給謝昭。
謝昭便接了那一柱香,三拜之後恭恭敬敬的遞給身旁的小廝,插入靈位前的狻猊香爐裡。
靜姝站在一旁鞠躬回禮,這樣的事情做的多了,連臉上的表情都是麻木的。
謝昭仍是不說話,因為不知道要說什麼,這幾日就連朝廷都有所震動,皇室一下子多了一位皇子,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情。
“茶好了,請謝先生去偏廳小坐一會兒。”先開口說話的是靜姝,這一處靈堂寬敞,左右邊隔出來做了偏廳,供前來吊唁的親友休憩。
謝昭點了點頭,跟著丫鬟往偏廳去,他走了兩步卻回過頭來,看著正要下跪的靜姝道:“靜姝,你過來陪我坐一會兒。”
靜姝的動作一滯,抬起頭有些訝異的看了謝昭一眼,終究是點了點頭。
這好像是謝昭第一次對自己直呼其名,從前即便兩人師徒相稱,他也總是喊自己“四姑娘”,或者直接說“你”,他好像從來沒有這樣喊過自己,但這一聲,卻如此柔軟,好像有一雙手,輕輕的拂過了靜姝的心口,讓她感到很平靜。靜姝記得,前世自己剛嫁給謝昭的時候,他也是這麼喊自己的,可是後來不知為什麼,他隻喊自己“夫人”,卻不再喊自己的閨名了。
謝昭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但他很快便裝作無事的離開,隻留下靜姝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過了片刻,靜姝才跟了過去,在謝昭對麵的靠背椅上坐下。
她才坐下來,就忍不住用手錘了錘腿,等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謝昭已經喝完了一盞茶,眼神落在她的身上。
靜姝很想讓自己表現的堅強一些,事實上,這樣的事情她前世已經經曆過了,她以為自己可以很輕易的接受宋老爺子離去這件事情,但她發現,自己甚至比前世更加傷心,因為她是多麼的希望,前世自己所造成的那些過失,可以一件件的得以彌補。
但這一切似乎都沒有往好的方麵發展,宋老爺子死了,宋家很快就會成為一盤散沙。
可靜姝就是不想在謝昭麵前落淚,於是她抬起頭,深吸一口氣,將眼底的淚意隱藏,衝他道:“先生今日怎麼過來這裡了,沒有去碧月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