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尹昌(2 / 2)

將進酒 唐酒卿 6258 字 2024-04-02

方老十當即變臉,說:“你算得好啊!”

他們咬死了對方,都不肯讓步。翼王的錢就是日後的保命錢,誰都不肯分給彆人,為此僵持在這裡,把氣氛攪得沉重。

楊裘的話都被方老十堵死了,他坐在這裡越發焦躁,擔心霍淩雲扛不住茨州守備軍,索性心一橫,就想在今夜殺人搶錢。

* * *

城牆上的樊州兵正貼著牆角撒尿,突然聽見下邊傳來幾聲口哨。他係著褲子,沒敢直接探頭出去,而是從牆垛中間往下瞟。野地裡燃起了篝火,茨州守備軍頂著盾牌在城前列陣,卻沒有響起出戰的號角聲。

尹昌立在最前方,灌了幾口酒,喊道:“翼王在不在?喊他上城牆,咱們談談嘛!”

樊州兵昨夜被尖刀捅穿的滋味還在,尹昌追趕他們時就像個老瘋子,到現在餘威仍存。樊州總旗是個土匪,跟著楊裘混的,霍淩雲特地把他放到這裡。他趴牆垛上衝尹昌吐口水,說:“談你媽個蛋,休想騙老子們出城。”

尹昌不甘示弱,罵道:“樊州境內皆你媽的是軟蛋,縮頭的孬種給爺爺我舔屁股都不配!呸,小癟三!還打個逑的仗,趁早滾下來給咱們府君提鞋。”

尹昌年少的時候混跡市井,汙言穢語隨口就來,站在這裡喝酒助興,能罵個三天三夜不重樣。他用詞粗鄙,罵到痛快的地方,帶著守備軍一起嘁聲,高興得像是過年了。

總旗跟著楊裘在燈州威風慣了,到樊州翼王都對他客客氣氣,昨晚在野地裡被尹昌遛了一圈,又捅了屁股,這會兒積著怨,撐著牆垛破口大罵。

總旗一還口,尹昌就揮手,慫恿著背後的茨州守備軍連吼帶唱地回罵。總旗氣勢上壓不過,聲音被他們給蓋掉了,怒火直躥,氣得砸牆,對左右道:“射\\他!”

樊州兵“唰”地架起弓,下邊的茨州守備軍立刻就跑。他們配備著盾牌,在“叮叮當當”的幾支落箭邊跑邊罵,待出了樊州兵的射程範圍,就站在那條線上,齊聲衝牆頭噓聲。

尹昌跳進線內,舉起雙手,讓後邊的號角吹起來,老頭紅光滿麵地喊:“樊州哪——”

茨州守備軍齊聲道:“儘他媽是軟蛋!”

尹昌又喊:“翼王誒——”

茨州守備軍接道:“就他媽是條賴狗!”

樊州的箭射不到,大小軍士都趴在牆垛上,七嘴八舌地回罵,可惜效果甚微。尹昌還給守備軍編了調子,他們站在這裡吼得震耳欲聾。

總旗半個身子都探出去了,被罵得麵色鐵青,隔空咆哮:“老匹夫喊個逑!老子要割了你們的爛舌頭!”

“來來來,”尹昌像是喝高了,踩著雪,原地轉圈圈,拍著手說,“你要是不來,老頭就把你認作閨女,閨女嘿!”他捏著手指,扭身回看牆上的總旗,掐著嗓子,學道,“老子要割了你們的爛舌頭,還要撕了你們的臉皮子!”

尹昌一把年紀,臉上的褶子都能掐出花了,學起女人卻惟妙惟肖,把那神韻把握了八分,跺得腳下冰碴子亂跳。

總旗臉上青白陣陣。

樊州兵組成複雜,根本不能算是兵,死對頭都被編在了一起,這會看總旗受辱,指不定都在背地裡嘲笑他。

總旗何時受過這等奇恥大辱,他一把推開旁邊的兵,說:“備馬!”

士兵急追在後,說:“霍——”

“霍個幾把,”總旗猛地拽起士兵,惡聲說,“老子是楊大當家的把頭,在燈州殺守備軍的時候霍淩雲還在尿褲子,他也配指揮老子?拿火銃!”

昨晚尹昌被火銃打得抱頭鼠竄的模樣總旗還記憶猶新,他們在尹昌的分割下死了近半,今夜背靠樊州城,底氣比昨夜更足。大不了再退回來就是了,怕個鳥!反正他們有馬,撤回城下就上弓箭,尹昌敢追就是個死。

尹昌拎了拎褲腿,老頭回手摸到自己的刀柄。他沒了嬉笑,渾濁的雙眼靜得像是這片夜空。他調整著呼吸,這是他自己鑽研出的辦法,隻要臨戰前平複下呼吸,就能站穩。

這世間有天賦絕倫的將領,他們年輕,不僅誌向遠大,還璀璨奪目。但是也有一種將領,這一生都沒有揚名的時刻,他們永遠背對蒼穹,眼裡隻有自己腳下的方寸土地。

尹昌很老了。

城門打開的那一刻,尹昌再次感受到了身軀裡奔湧的戰意,那是他燃燒至今的欲望。他看不到朝他襲來的蒼老,他還是這樣年輕,澎湃起的熱血使得他拔刀的速度根本沒有變慢。

贏一場!

即便他不是名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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