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你的名字(2 / 2)

全能大畫家 杏子與梨 10589 字 2024-04-02

“那我們開始吧。安娜小姐,請問我應該怎樣開始呢?你想我最先聊聊什麼。要自我介紹一下?”

“任何事情都可以,隻要是足夠觸動您,讓您曾經輾轉難眠的事情都可以,自我介紹就不必了。付費收聽這期節目的人,不會不知道曹軒是誰的。如果您需要我提供一個引子。那麼就從一周前年會開幕式上您精彩的演講開始吧。”

安娜說:“戰勝藝術家詛咒的年輕人?我對這個話題蠻感興趣的,我相信成千上萬收看了開幕式的朋友們,也和我同樣對這個話題感興趣。您是怎麼從一幅畫上看出那麼多東西的?您也曾覺得自己被相似的詛咒纏身麼?”

安娜想起了年會開幕前夜,她和偵探貓聊天的內容。

兩種完全不同的繪畫不同。

兩種來自天南地北,八杆子都打不到的人生感悟。

但其中關於自我的那一部分,它和曹老演講裡一部分,聽上去有一定的相似感。

“成功或者失敗,他都是他自己。這算是屬於優秀畫家共通的勇氣宣言麼?我對這部分的內容,非常感興趣。”

“這樣啊,這可是一個有點長的故事了。”

曹軒思索了片刻,將手中的空酒杯放到一邊的茶幾上,輕輕說道:“安娜小姐,你進門最開始,就給我講了一個關於音樂的故事。那麼我也給你講一個關於‘東方歌劇’京劇的故事做為開場吧。”

“這是貫穿了我整個藝術生涯的故事,那是1935年的事情滬上陳記大劇院裡所發生的。想來,也是快一百年前的事情了——”

安娜坐直了身體。

鋼琴聲和壁爐裡所發出的柴火的嗶啵聲中,老人的聲音沙啞而悠長。

曆史撲麵而來。

噗。

最後一小塊被煙氣所包裹的木柴在火焰中翻滾,掙紮了一會兒後,消耗完了所有的熱意。

壁爐裡的明火暗淡了下去,逐漸熄滅,隻有下層炭化的木料還在呈現出緩慢燃燒的悶紅色。

山毛櫸燒起來味道很清淡,缺點是遠不如橡木耐燒。

加一次木料,通常在家用壁爐裡隻能燃燒80到100分鐘。

距離采訪開始,已經過去了超過一個半小時。

這遠超預計中的60分鐘的訪談時間。

老楊有點擔心,這樣下去曹老的精神頭是否還夠。

但無論是伊蓮娜小姐,還是曹軒老人,雙方都沒有到時間完成了采訪任務就停止交談的意思。

兩個人真的仿佛忘卻了采訪,完全像是一對投機的老少望年交一樣,就著窗外的月色聊著天。

“——最後說到獎項。國際上的大獎,該拿的,我也已經拿了全了。不過我隻拿了兩次威尼斯雙年展的銀獅獎,沒有拿過金獅獎。”

曹軒的聲音悶悶的。

他和安娜聊了很多很多事情,聊了自己的人生中的失敗,聊了自己的老師,聊了他和畢加索當年幾次交談的內容。

這些都是此前從來都沒有被任何媒體報道過的內容。

談及自己的老師的往事的時候。

老人又一次忍不住紅了眼圈,但提及到被很多媒體盤點時,認為是曹軒生涯中最大的不圓滿。

曹軒反而平靜了下來。

聲音中透露著一股釋然。

“你要問我算遺憾麼……大概也算吧。終究不是十全十美的藝術生涯啊。不過東方人崇尚有缺,很多時候,我其實都不是同時代裡最璀璨的那個名字。我是有幸見證過齊白石、徐悲鴻那一代大師的人,論藝術造詣,我不敢說就超過了前人,超過了我的老師,我隻是比很多人都活的長。”

安娜說,如果談的足夠精彩。

她會獎勵給對方微笑。

毋庸置疑,這是一場極其精彩的采訪。

如果坐在外麵勞斯萊斯副駕駛的位置上,已經等待的不耐煩的副手大嬸在旁邊聽到了兩個人聊天的內容。

估計她會驚喜的捂住胸口笑的昏過去的。

那個原本四平八穩公式化的訪談,那個每一個問題答案不知道都被對方的助理和經紀人推敲複核過多少遍的采訪,那個布朗爵士戲謔的等待著安娜無處下手的采訪。

竟然能聊出這麼多重磅的內幕消息。

這期節目,會像海邊的颶風一樣,席卷整個英文世界的藝術媒體的。

她甚至會提出建議,取消這次播客節目。

不是給安娜使絆子,也無關《油畫》內部的高層鬥爭。

單純隻是因為,這期節目的信息含量實在太密了。

放到音頻播客這種雜誌社內的二級項目裡,實在是不夠劃算。

5歐元就想買這些勁爆內容?

哼。

要是拆分成文字稿,足夠發三、四期正刊專欄了,還得是至少。

彆的不說。

僅是曹軒心中,至今仍然沒有找到最符合期待的理想接班人,而非唐寧已經內定接班這條消息。

就值得《油畫》一個封麵頭版。

然而安娜失言了。

從曹老開始講述過往以來,伊蓮娜小姐再沒有露出一次微笑。

她無法在這樣一個肅穆寧重的氛圍裡微笑,也無法對著一個剛剛流過淚的老人微笑。

安娜也沒有像很多主持人一樣,或真心,或假意的,為了節目效果跟著對方一起哭。

她隻是靜靜的坐近了一些。

慢慢伸出一隻手,握住曹軒的手,或者說,被老人那枯木一樣的雙手握住。

伊蓮娜小姐最棒的一點,不是她天使一樣明豔無瑕的外貌。

而是那麼冷的一個女孩,隻要她願意,她就能釋放出天使一樣溫熱的暖意。

它比燃燒的壁爐更加富有熱量。

她就那樣認真的坐在旁邊,寧靜的看,寧靜的聆聽,卻能撫平一個人心底海浪一樣的哀傷。

就是因為這樣的暖意存在。

縱使心中的遺憾,對很多藝術大師來說都是最慘痛,最不願麵對的“逆鱗”話題。

安娜卻沒有讓對方感到冒犯。

反而又一種好似實質一樣的友誼感,在空氣中流動。

“您真的是一個很謙遜的人。”

“我至今仍然認為,我沒有獲得金獅獎,不是因為我畫的不夠好,而是組委會的審美鑒賞理念的問題。這句話聽上去,大概就沒有那麼謙遜了吧?”

“可我要指出,東夏的藝術哲學並非得獎桎梏。張藝謀和李安,他們卻都拿過金獅獎,不是麼?”

“安娜小姐,賞析靜止的藝術畫作,比賞析故事性的電影,更需要美學積澱和醞釀。”曹老搖搖頭。

“我不否認。”

安娜點了一下頭。

質疑威尼斯組委會的公正性,對世界上99.99%的畫家們來說,都是自尋死路或者貽笑大方的事情。

可無論是《油畫》,還是曹軒。

他們都不在這個99.99%的範疇之內,安娜不在乎這話聽起來會不會得罪評委。

達米安·赫斯特還天天狂噴他獲不了獎,是威尼斯雙年展的失誤與巨大的損失呢。

這話聽上去可過分多了。

“那麼最後一個問題,您在年會和我們的采訪中,都反複提到過的那個很有趣的年輕人,可以給我一個他的名字麼?”

安娜期待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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