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的丈夫沈大龍在縣衙裡頭做捕頭,算起來和章盛庭一樣是公職人員。不過彼此的工作並無交集,加上兩人一文一武,沒太多共同話題,因此隻是泛泛之交。不過鄰居三分親,逢年過節沈家總是會送一些東西來,章家自然也會回送過去,每一年兩個男人都會互請著吃幾次酒。章茜文滿月的時候,沈家打了一幅小小的銀鐲子送過來,何氏也曾來探望過生病的於氏幾次。
“你們太太啊就是個心思多的人,我看她這身上,多半就是因為這引起的。”何氏和郭卉一起坐在門洞裡,手裡拿著個小麵鼓逗著章茜文。
何氏的年紀要比於氏小上一兩歲,又高又瘦,白皙的臉上依稀有幾顆雀斑,大眼睛大嘴巴,看起來很是利落。她也知道自己嘴巴生得太大了些,因此經常喜歡抿嘴,笑起來的時候更總是拿手捂著嘴,這讓原本看起來很爽朗的她平添了一種怪異的不和諧之感。
沈大龍在縣衙裡當差,身份也頗為體麵,家也是有買了兩個下人的,因此何氏也算是個當家主母,不過比起於氏,她顯然要親民得多,和郭氏這個奶娘還有英子、陳桂家的都很能聊得來,從來不端著架子。而且何氏是個自來熟,雖然知道不少八卦但又不是那種愛在背後說人壞話的長舌婦,所以郭卉還挺喜歡和她聊天的。
這不,何氏又和郭卉說起了於氏的病。“你也知道我來瞧過她幾次,她的情形我是知道一二的。她嫁給你們老爺五年了才懷上,偏偏生的又是個女兒,依她那好強的性子,心裡不知道怎麼過意不去呢,這病根啊也就是這樣埋下的。”
何氏說得頭頭是道,郭卉卻有些不以為然,她可不覺得於氏是心病導致的現在的模樣,未免也太唯心主義了。她知道於氏做姑娘的時候身體就不算好,又聽說這些年來她為了早點生個孩子四處求醫問藥,想來可能是在這過程中傷了根本也未可知。
郭卉看著懷中白白胖胖的章茜文,感歎道:“做女人可真是太辛苦了。”雖然像於氏這樣的,不用操持家務,不用憂煩生計,可是現在的女人地位太低,她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給章家傳宗接代,付出的努力可比做家務要來得辛苦多了。
何氏從郭卉手裡抱過章茜文,笑眯眯哄道:“來讓嬸子抱抱你。”聽到郭卉的話她也忍不住感慨:“說的也是,還在家中做姑娘的時候日子倒輕鬆一些,可是早晚都得嫁人,也不敢說相夫教子了,單是侍奉公婆一項就是個麻煩事。”
郭卉和她熟了,說話也要隨意得多,聽她這樣說便打趣道:“彆人這樣說也就算了,我聽說你公公婆婆可是很疼你的。”
何氏也不忸怩,大大方方道:“現在是待我不錯,還不是因為我給他們家生了個兒子,早點兒的時候我剛嫁給我男人那會兒,對我倒不像兒媳婦,跟防賊似的防得緊著呢。”
郭卉被何氏的話逗得笑了起來,沈大龍的爹娘她也是有過一麵之緣的,就是很常見的老頭老太太,看起來很典型的城裡小老百姓的模樣,讓人想象不出他們生了一個在衙門裡挎著刀的捕頭兒子。
“你就笑吧,我知道你之前也是沒有公婆的。”何氏橫了郭卉一眼,“你們家太太雖然公婆尚在,不過都在鄉下住,跟你也差不多了。”
她說著忽然想起一事,歎道:“我說句不中聽的,還好當初你女兒去了,不然你如今一個人要是再拖著個孩子,日子可要艱難多了。”
郭卉笑了笑道:“這有什麼不中聽的,不瞞你說,我心裡也是這樣想的。”她低下頭撫了撫衣角,“幸虧沒有孩子,我現在一個人倒也過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