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大批畫師雅客聞訊而來,簇擁在北天宮外,形成綿延數十裡的人牆,隻為一睹玉明君的真跡。
北天宮許久沒有這麼熱鬨過了,就連在北天宮任職上百年的仙侍仙娥們,都被南天畫聖一幅畫的號召力驚得目瞪口呆。
然而玉明君本人,似乎渾然不介意這些熱鬨嘈雜。
他隻顧著自己畫著畫。
北天君將畫室旁邊漂亮的仙殿收拾出來給他住了,可玉明君根本不去,他好像對畫室本身更加中意。
或者說,他在意的也根本不是畫室,而是哪裡有筆、有墨水,他就睡哪裡。
醒來了就畫畫,畫得無聊了就躺下。
到了玉明君這種修為,其實早就不必吃也不必睡了,而玉明君也沒什麼遵循晝起夜眠、造化規律的意思,躺下睡覺說白了隻是興致來了,對吃飯更是完全沒有興趣,剩下的大半時間,全都在畫畫。
緣杏聽到北天宮的仙娥們私下裡竊竊私語,說玉明君“可能是毛筆化形,用墨水顏料跟吃一樣,除了畫畫以外什麼都不做”。
事實上,緣杏本人也對玉明君充滿好奇。
但她不大敢上前。
玉明君說是專門來教她畫技的先生,可這都過了好幾日了,玉明君卻丁點沒有教她的意思,倒像將北天宮的畫室當成了他自己的畫室,地板、牆麵、家具全都快給他畫滿了。
緣杏早就揣好了筆墨紙硯,拿出了哥哥送給她的那套她最喜歡的畫筆,期待了好多日,可玉明君本人,依然沒有半點動靜。
“杏師妹。”
這時,注意到緣杏的窘境,公子羽背著琴匣,走了過去。
緣杏聽到聲音回頭,就看到羽師兄站在她背後。
緣杏眼底有無助的神色。
但不必她多說,師兄好像也懂得她的難處。
羽公子溫雅地提點她道:“不要在這裡乾等,依玉明仙君這樣的脾氣,等他按部就班地來教你,是等不來的。主動過去,想學什麼,就自己學。”
“可是……”
緣杏猶豫不定。
“我不打招呼就上去學,會不會不禮貌,有偷師之嫌?”
羽師兄道:“不會。玉明仙君當初說留在這裡,就是給你當先生的,更何況……”
羽師兄語氣一頓,對緣杏一笑,難得露出了不那麼“君子”的一麵。
他道:“更何況,既然他不教你,又留在北天宮,這如果算是偷師,那就偷師吧。來,彆緊張,我陪你過去。”
羽師兄的話,有一種奇異的讓緣杏安心下來的力量。
緣杏難為情地點了點,然後亦步亦趨地跟在羽師兄身後,進了畫室。
公子羽輕輕在她背後推了推。
於是緣杏鼓起勇氣,走到玉明君邊上,在他旁邊就地攤開紙筆,也畫了起來。
玉明君眼神一轉,往緣杏這邊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
出現在他旁邊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女,一身北天宮杏黃色的弟子服,頭上尖尖的白耳朵,豆蔻年華,容貌姣好,有著一身墨香,一嗅便知常年沉浸書畫中。
她相當信賴“羽師兄”,走過來的過程中,抬頭看了三五次,望著弦羽的目光中,有著與旁人不同的憧憬和欽慕。
……原來是這麼回事。
玉明君不屑與人打交道,但畫畫的人感知教旁人細膩許多,他是懶得理,並不是不懂。
眼下的情景一眼就瞧得出來,弦羽這個師妹,對弦羽情感有些特彆。
目前大約還隻是朦朧的好感和崇拜,待日子漸長,以後會發生什麼變化,就不一定了。
玉明君看了公子羽一眼。
公子羽一定。
他接到了玉明君的眼神,但不知怎麼的,他覺得舅舅這回看他的視線,好像有些玩味。
而這時,緣杏對著空白一片的畫紙,因為羽師兄和玉明君都在,她遲遲難以落筆,太想在這種時候一鳴驚人,反而很有壓力。
玉明君頭也不抬,激她道:“想讓我看你的畫,你卻連畫畫都不會嗎?”
緣杏一驚,心狂跳起來。
她想到師兄跟她說的,以玉明君這般的性子,不能太畏首畏尾,要主動些。
緣杏壯著膽子道:“我什麼都能畫,而且畫出來的都能成真,不知道先生想看什麼?”
好狂的口氣。
憑他第一眼對緣杏的印象,這樣的回複是出乎意料的。
玉明君筆尖一頓,斜睨了她一眼。
玉明君道:“那好,那你把你在北天宮裡最喜歡的人,畫出來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