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境遷,情如常...千年前,我們這些原本肩負著保衛世界內部的神話種與半神卻沉浸於內鬥,與我們的父輩一樣,忘記了屬於我們的職責。隻是當年,保護我兄弟姐妹的願望強過了守護這個千瘡百孔的世界...如今再活一次,便當是替先前的疏忽還債了。”
瓦倫蒂娜深吸了一口氣,跪坐在了地上,而雪地中的桃花微微顫抖著,在其中蔓延出了越來越多的桃花枝條。
費舍爾能感受到,桃公正在催動她先前蘊藏的全部篡生混亂以還原她原本的模樣,這樣不僅能消耗掉她體內多餘的混亂,也能增強她自己的意誌。
隨著這個過程的發生,桃公的聲音倒是越來越困倦,
“這樣就好...這個過程可能需要十幾個小時,等徹底完成之後...再動手就好...”
“呼呼呼...”
在呼嘯的寒風之中,桃公的聲音越來越小,可地麵之上的桃樹枝條卻依舊在生長,很快就冒出了頭,變成了一株小小的桃樹嫩芽,大概長成時就在十幾個小時之後。
瓦倫蒂娜坐在桃樹的旁邊,望著徹底消聲的桃公撅了撅嘴,卻什麼話都沒說,隻是就這樣坐著。
費舍爾半蹲在桃樹的另外一側,看著瓦倫蒂娜沒有離開,他自己也坐了下來,望著眼前天空之上不斷蔓延的猩紅之色,輕聲開口,
“舍不得?”
“......”
瓦倫蒂娜看了一眼旁邊的費舍爾,低著頭,良久才點了點頭,
“我...我也不知道,隻是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費舍爾望著她,便看著她微蹙的眉頭,糾結和迷茫地看著眼前氣勢恢宏的雪山,在半神偉力形成的雪山麵前,一位鳳凰顯得是那樣渺小,更何況這位鳳凰還那樣稚嫩。
“我...如今已經是鳳凰了,是梧桐樹的領袖了,可是...可是我一直以來都很害怕,感覺不自信。這麼大的地方,這麼多的種族,這麼多的事情都需要我來決斷...我連‘鳳凰’這個身份都隻當了幾個月,從來沒受過這樣的教育,坐在鳳凰之王的座位上,我甚至覺得那就是一個草台班子,坐著一個披著鳳凰皮的殘疾小姑娘...”
瓦倫蒂娜低著頭,看著自己完整的雙腿,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拍打了一下它們,
“明明能行走起來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可我竟覺得,我隻有身體是能再行走的,內心卻依舊坐在輪椅上。是桃公教導了我該如何做,告訴我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天生的王者,哪怕是敬仰的鳳凰也是從奴役之中脫身的...我去見你,有一些患得患失,甚至於害怕我現在的模樣會嚇到你,還特地變成了人類的模樣,甚至還想著要不要恢複以前坐在輪椅上的模樣...
“是桃公把我罵醒的,她私底下和我說,‘如果他連你站起來、變了模樣都接受不了,希望你回到以前殘疾、脆弱的模樣,就因為這樣能滿足他變態的保護欲與占有欲,那他看你到底是一個愛人還是一個被圈養的用來取樂的奴隸’...”
費舍爾看著眼前發芽的桃樹苗,有一些出乎意料。
不過他原本與桃公就隻在對立時短暫接觸過,談了解他一點資格都沒有,當然也不理解這位精靈長女的為人。
刻板印象來說,費舍爾以前總覺得她就像是一個嘴臭的萬年蘿莉老太婆?
“而且,她還告訴我了,那個唐...什麼日香和那位舍棄生命都要救你的天使的事情...”
可說著說著,瓦倫蒂娜又好像想起了什麼,語氣幽幽地開了口,一下子讓費舍爾身體僵硬起來。
對啊,當時自己與唐澤明日香、赫萊爾待在一起的時候桃公也在啊,而且他還在桃公的結界裡大做特做了一番。但看此刻瓦倫蒂娜沒提及此事,要麼是桃公不知道,要麼就是她沒告訴瓦倫蒂娜。
提起這件事,瓦倫蒂娜便氣不打一處來,她撅著嘴,小聲嘀咕道,
“一位和桃公一樣是神話種的天使為了你能獻出生命哎,就連異世界來的人也能被費舍爾你迷得神魂顛倒嘞...”
那陰陽怪氣小聲逼逼的可愛模樣讓費舍爾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將她原本就被狂風吹拂得散亂的白發給弄得更亂了,讓她炸毛一樣撅著嘴轉過頭來,可下一秒,費舍爾手中卻宛如變魔術一樣,變出了一枚閃亮亮的戒指來。
瓦倫蒂娜的表情微微一滯,一下子驚訝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這...你...”
“先前不是答應你的嗎,我還欠你一枚戒指,這是一對,你一枚,我一枚...”
費舍爾手指翻飛之間,另外一枚與手心之中同款的、稍大一些的戒指也出現在了手心裡,這是一對婚戒,是他在離開納黎時購買的,為了兌現當年與她的承諾。
瓦倫蒂娜的呼吸不由得一點點加快,她捂著嘴,而眼前的費舍爾也將那枚細小一些的拿了起來,說道,
“雖然聖婚之中並未有交換戒指的流程,但在納黎的禮儀之中,戒指是必不可少的,這也是我欠你的約定...我不想,再違背任何約定了,瓦倫蒂娜。”
“費舍爾...”
瓦倫蒂娜的臉色微紅,手指顫抖著一點點抬起,想要讓他為自己佩戴上這一枚戒指,可是動作到頭,她卻還是忍不住問道,
“這戒指,是單單就我有,還是你認識的其他女性都有?”
“......”
費舍爾被問得愣住,可動作上,他卻絲毫不停,他隻是輕聲開口說道,
“這一枚戒指當然隻是屬於你的,瓦倫蒂娜。”
瓦倫蒂娜這才高興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指,讓他為自己戴上這幾年前聖婚時就欠下的戒指。
所佩戴處,正好就在桃公那還在不斷生長的嫩芽之前。
她不由得展示一樣伸展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可畢竟那討厭她炫耀的“雜魚”聲沒有響起,這種感覺讓瓦倫蒂娜有一些悵然若失的感覺。
她有一些遺憾地看著旁邊的桃花,輕聲對著費舍爾說道,
“我聽桃公說她擁有過去的力量,所以無論是說話做事,她都像是一個頑固的老古董一樣...而我卻不知好歹地、企圖用我年輕的微薄之力告訴她未來的美妙...可是,哪怕效用微乎其微,她都明明...明明能看到未來,會說一些符合現在而非過去的話了...
“她明明...都已經快要抵達未來了。”
聽到這話,費舍爾的內心不由得微微一動。
過去的餘光在此刻被風雪覆蓋,這植根於世界樹樹根而生成的巨大雪山此刻已經被皚皚白雪所覆蓋,因而過往的一切都不可見。
唯獨那插在雪中還在生長的桃花冒出了一點粉嫩來,迎著此刻、迎著天空上可能象征著毀滅的未來飄揚。
未來,這個詞向來帶有不確定性。
沒人知道明天會怎麼樣,沒人能確定未來能發生什麼,當然也就不能肯定未來一定美好。
可奇跡的是,當提起明天,人們總會樂觀。
“明天總會好的。”
“沒關係,還有下次,還有明天...”
於是此刻,看著那生長著的桃花枝條,瓦倫蒂娜終於忍不住,低著頭,有些悲傷地對費舍爾、對自己疑問道,
“所以...真的沒有其他辦法嗎?真的不能讓桃公活下來,讓她看到未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