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霸王花(1 / 2)

3月2日早上六點, 新兵連宿舍起床號角吹響,所有新兵從睡夢中驚醒,從床上爬起, 快速地穿好衣服、疊被子等等。

班長和副班長的作用在此時體現得淋漓儘致,因為帶的是新兵, 班長們第一天就要嚴防遲到問題, 每個班的宿舍都能聽到班長們催促的聲音。

因為隻有十分鐘時間,每個人都不會在這個時候洗漱, 整理完內務後就馬上到操場集中, 沒有一個人遲到。

各兵種新兵加起來一共兩千五百多名,分成十五個連。每個連約一百六十人左右, 拆分成四排四班。

女兵人數極少,為了後麵的比拚公平,以班為單位分到不同的連隊,李瀟瀟所在的二十一班被分到了第六連隊的一排,左右邊全是第五連四排的男兵。

新兵連的總負責人王海濤在台上講開訓發言, 各連長、排長、班長們站在各自隊伍的前頭, 於是李瀟瀟看到了自家的連長。

居然還真是莫潔梅去年新訓時的魔鬼教官!

李瀟瀟不由得感歎命運果然妙不可言, 雖然現在她已經不再想著要為了重鋒拿第一,但她也已經習慣了隻要有機會就不會放過。

教官雖然魔鬼,但這既是挑戰,也是機遇, 她以文藝兵的身份進來,大多人都會覺得文藝兵是嬌滴滴的不堪負重, 如果她表現得出彩,身上自然就能再加一層光環,以後如果要打什麼申請, 也會更加容易。

王海濤訓話之後,各連隊開始新訓。

六連連長的名字是楊昊,看起來二十五六歲上下,身材魁梧黑皮膚,簡單地自我介紹之後,再就是簡明扼要的規矩,前後不到一分鐘的時間。

楊連長的訓話內容很簡單:守紀律,聽指揮,沒有男女,隻有士兵。

其他連隊還在做連長新兵訓話時,六連就已經開始訓練了。

新兵訓練大多時候是枯燥無味的,從早上到下午四點鐘之前,基本都是列隊訓練,有時候甚至一站就是大半個早上。

一般情況下,連隊不會集中訓練,通常都是班長和副班長小班教學,這樣訓練起來效率也會更高一些。

列隊訓練在新兵訓練中是最基礎的,李瀟瀟前世讀書的時候也經曆過軍訓,這些也早就會了,在進來部隊之前,也由李衛國細致地糾正過動作,此時一開始訓練,跟彆人一比,馬上就有種鶴立雞群的超強優勢。

女兵基本上都是文工團和文職類崗位的姑娘,在新兵訓練中,因為性彆體能上的差彆,在同等的考核標準下,同兵種的女兵基本不會比男兵差,但文工團和文職類的女兵大多時候都要弱一點。

其實這也很好理解,畢竟將來下連隊之後是演員或者醫生等,跟隨時要上戰場的一線指戰員是不同的,術業有專攻,上戰場的指戰員需要搏殺,而非一線人員用的是其他技能,所以在體能上稍遜一色也無可厚非。

這種差彆幾乎是從一開始的列隊訓練就會體現出來,但今年最搶眼的竟然是一名女兵,楊昊在上麵看著的時候,也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他先是看對方那颯颯作響的軍姿,好一會兒後才去看那新兵的表情,最後才發現對方有點眼熟。

那不是去年區裡組織看《無名英雄》時,在他入座前擋了路的小姑娘麼?當時她還跟去年的新兵莫潔梅坐一起,因為當時沒穿軍裝,他以為是哪位領導的家屬,從大院那邊過來看表演的。

居然是今年的新兵?

將近七點的時候,各連整理列隊,各排長逐一彙報情況,一排排長還特意表揚了一下李瀟瀟,楊昊這才知道,原來這新兵竟然就是傳說中的小鐵梅。

去年野營拉練剛回來時,就經常有人說起,但楊昊去年也是新兵連教官,沒去野訓,自然就沒見過這位傳說中的小鐵梅。

楊昊點點頭,也沒多占用時間,七點一到就收操了,眾人散場,紛紛往宿舍那邊趕,打算回去洗漱之後去飯堂吃早飯。

李瀟瀟跟隊友們一邊小跑一邊說:“那連長跟我聽說的不一樣誒,我去年聽文工團的小姐妹說,楊連長的訓練很要命,這真的是同一個人嘛?”

林海玲一臉“你還是太年輕了”的表情,說:“這不是才第一天嗎?咱們練的都是最簡單的。我聽說,到後麵沒被他罵過的那肯定都能好上天了!”

李瀟瀟震驚:那這話四舍五入,不就是不被這位楊連長罵就是大成功了?

幾個人還在小聲地說著,鄒曉芳忽然一臉興奮地說:“哎哎,你們快看那邊!那不是蔡曉清嗎?”

大家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還真是蔡曉清。

那蔡家大小姐被分去了二連,他們回去的路上正好經過,目睹了蔡家大小姐被排長訓得狗血淋頭。

“這裡是部隊!我管你是老子老爺子是哪個!你爹進來當新兵我照訓!誰進來都是一樣!”

“一排一班!全班罰跑三圈!”

蔡曉清所在的就是二連一排一班,同班隊友也是舍友,這顯然就是她一個人犯了規,全班被連坐了。

按理說這年代講求集體精神,軍營中也更容易養出這種情誼,但李瀟瀟等人也不知道蔡曉清做了什麼,這三圈罰跑不重不輕,蔡曉清的隊友們都一臉痛苦麵具的表情,顯然並不是十分樂意被拖下水,就連她們的班長臉色也不怎麼好看。

畢竟,軍官們帶新兵帶得好與壞,也是能力的一種體現,要是碰巧帶的新兵聽話照做,帶出來的新兵表現優秀,那將是軍官們軍旅生活上的一個亮點。

不過,再不滿也沒用,規矩就是規矩,於是二連一排一班的女兵們隻能聽口令進入了跑道,開始罰跑的三圈。

鄒曉芳一把勾住閆倩玲的肩膀,哈哈一笑:“解氣!”

閆倩玲靦腆地笑了笑,也點點頭:“嗯,看到教官們都這麼公平公正,我就放心了。”

林海玲嘖了一聲,像是重新認識了她一樣:“沒想到啊玲玲,挺蔫兒壞的。”

李瀟瀟這就不認同了,說:“那不是實話麼?咱們軍人就不畏強權,要不然讓蔡曉清這種人橫著走,這還像話嗎?提乾還能有普通戰士的份嗎?”

說的也是,大多人都沒有背景,窮苦家庭進來的孩子,很多人都希望自己能憑實力說話,在部隊有一番作為。

這不過是一個小插曲,誰也沒想多浪費時間看蔡曉清,眾人出了操場之後就把這事兒忘到腦後了。

這個季節春寒料峭,太陽並不猛烈,這天氣,對於李瀟瀟來說非常友好,起碼不用擔心會曬傷皮膚。

八點鐘之後是集合時間,一直到十二點都是隊列訓練。中午午飯之後,那些自認為沒練好的班排主動留下來加訓。

這就像現代考試的心理,大家為了一個好成績而複習,要是大家都埋頭複習,自己要是偷懶一分鐘都會不安。

而且這年代的人特彆能吃苦,於是本該休息的時間,操場上依舊很多人。

李瀟瀟堅持科學鍛煉,自己一個人回宿舍睡午覺去了。

到了下午五點半收操的時候,隊友們原本以為李瀟瀟不會留下來家訓,李瀟瀟反倒留下來了,但她的加訓內容,並不像其他人那樣練列隊。

她主動問了鄧冬梅整個新訓流程,以及考試的節點,然後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大概做了一個加訓計劃,最後問一下鄧冬梅計劃是否妥當。

作為一個應試教育的過來人,她前世從高考的千軍萬馬中拚殺過,隻要有考試,就有破解辦法,哪怕這考試是考身體的。

鄧冬梅聽完之後,覺得非常驚訝,愣了一下,然後才點點頭誇讚:“很有針對性,不過你這偏得有點厲害,時間大都集中在單雙杠。單杠不用考一到七,彆說新兵,老兵也沒多少能連續做完的。新兵隻要求一到三。”

李瀟瀟說:“因為隻有這個我不會,其他我都會了,在家也練過。”

“不是會不會的問題。”鄧冬梅難得見這麼聰明的新兵,也希望她能在訓練中脫穎而出,畢竟一個文藝兵要是能在體能上比得過其他兵種,那真的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你在家怎麼練負重越野?這項你沒練過吧?”

這不是有腿有手有耐力就能行麼?李瀟瀟心裡這麼想著,但沒敢直接這麼說,隻婉轉地說:“負重越野到時候也會在操課裡練,平時也經常要跑步嘛,所以就沒想單獨練,正式練的時候,如果表現不夠,我再加練。”

這番話說得也合理,於是鄧冬梅沒再說什麼,見李瀟瀟說準備練單杠,蘇雪鴻在旁邊也將她們二人的對話聽進去了,怕李瀟瀟一個人練出問題,乾脆讓鄧冬梅看著她練。

這麼一來,蘇雪鴻一個看著九個新兵加練,而鄧冬梅就是一對一指導李瀟瀟了,不過其他人也毫無怨言,畢竟練列隊,確實一名教官也綽綽有餘了。

在大多新兵們練得如火如荼的時候,憋屈了一整天的蔡曉清終於熬到了下操課,不顧其他隊員們要加練的要求,馬上就回了大院。

她被訓了一天,又累又餓,想著回家裡洗澡吃飯,晚上再回宿舍睡覺,否則白天來不及集中。

剛才體能訓練也是跑步,蔡曉清隻覺得自己一年裡跑的步,加起來都沒有今天一天多,現在腿肚子都在打顫。

蔡曉清上午被連長訓完,下午班長特意盯著她,怕她再出錯被排長甚至連長抓,又要連累整個班。於是,蔡曉清是沒被排長連長罵了,隻是換成被班長訓。

她暗暗告訴自己要忍住:隻要熬過了這三個月,等她真正進了通訊兵的編製,她就不用再受這新兵連的氣了。

離大院大門不遠時,蔡曉清特意停下來緩了緩心情,又拍拍臉,試著笑了笑,調整出乖孫女的狀態,這才往裡麵走。

她邊走邊想:待會兒一定要朝阿新訴訴苦,讓他好好安慰安慰自己!

因為從小就被管得嚴,長期都要看著自己爺爺的臉色,就為了要討他歡心,所以當她遇到隨時隨地照顧和體貼她的秦致新,她就覺得自己這輩子非他不可了。

雖說這年頭要破除封建迷信思想,但蔡曉清依然覺得,自己跟秦致新冥冥中是有緣分的:她本來在山城讀書,山城離京市那麼遠,而她爺爺剛好就在京市,她又剛好畢業去投奔爺爺,而秦家父母正好覺得自己兒子該找對象了。

本來蔡曉清覺得自己是新時代女性,還讀了工農兵大學,是先進分子,心裡無比抗拒這種傳統相親的,但無奈是她爺爺要她去見麵,她不得不去。

結果,秦致新就像是上天特意為她安排的人一樣,各方麵都跟她無比契合,她一下子就淪陷了。

蔡曉清甚至覺得,她那管得比海還寬的爺爺,對她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親手促成秦、蔡兩家的聯姻,現在就等著她新兵訓練完成,等正式落編,她就能去部隊打結婚報告,然後跟秦致新領證。

這麼一想,蔡曉清頓時就覺得,今天這訓練也不算什麼了。隻要熬過去了,三個月後,她就能過上甜甜蜜蜜的新婚生活。

想到這裡,她那原本沉重的腳步,都不由自主地歡快了起來,卻在看到蔡家門前提著行李箱的秦致新時,又停了下來。

隻見她那未婚夫,一臉悲傷又無奈地朝她笑了笑:“清清,你總算回來了,你再不回來,我都要錯過火車了。”

蔡曉清看了看他的行李箱,又看了看秦致新,一臉懵:“阿新,你要去哪裡?是回京市?要去上崗?”

秦致新沉默了一下,似乎想說點什麼,最後又點了點頭:“是。”

如果真的隻是上崗,為什麼是這個表情?蔡曉清再遲鈍,也知道不對勁了,快步走上去,急急地問:“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