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留下來(2 / 2)

李瀟瀟原本還沒什麼,一聽這話差點就噎著了,順了口氣後連忙問:“你們廠拿到很多票?”

“那是,”陳紅娟臉上也有些自豪,“你那同學知道咱們是一家人,特意多給了些。”

李瀟瀟:“……”

李瀟瀟對陳紅娟那家陶瓷廠的印象,還停留在之前白沙村打電話時,被陳紅娟跟傳達室老大爺男女混合雙罵,隻覺得這種素質,還真是跟新話劇畫風不太匹配。

可現在票都發出去了,她總不能要回來。

李衛國也說:“爸爸到時候也跟工友們一起來看。”

李瀟瀟歎了口氣,隻得由著他們了。

*

因為時間緊迫,接下來的日子,馮老師將早功的時間縮減了一半,剩下的都用來排練。

轉眼間到了公演日,吳芳這段時間都躲在家中,幾乎跟外界斷了聯係,還是馮老師親自去走了一趟,讓她在9月27日來一趟文工團。

直到來到文工團,吳芳才發現今天竟然有新劇上演。小麗被指定全程跟著吳芳,在其他觀眾還在入場時,就已經帶著吳芳落了座,告訴吳芳:“師姐,這是咱們團特彆為你做的新劇。”

吳芳死氣沉沉的眼裡閃過一絲驚訝,許久之後才點了點頭:“謝謝大家了。”

小麗在她旁邊坐下,元氣十足地說:“客氣什麼啊,咱們都是兄弟姐妹,一直都是。”

吳芳目光一顫,卻也不再說什麼了。

吳芳右邊還空了個座位,沒多久後有人也落座了,小麗無意間轉過頭一看,驚訝地說:“廖副局長?您……您不是……呃,文工團歡迎您!”

之前不是說廖副局長不來了嗎?怎麼突然又來了?

廖莎也不解釋什麼,微微頷首就當是回應了,目光輕輕地在吳芳身上打了個轉,最後挨在靠背上,等待著開場。

越來越多的觀眾入場,話劇組的演員們在化妝間裡偷偷往外看。

這時外麵一群人正走入了場,文海燕興奮地拍了拍李瀟瀟:“哎哎瀟瀟,那不是水灣陶瓷廠的廠長嗎?哇你媽媽這麼厲害嗎,把廠長都喊過來了!”

水灣陶瓷馳名中外,從古代時就是給地方上貢給皇帝的好物,到了近現代,在國家的支持下,繼續得到了發展,工廠的規模每年都在擴大,還沒到開放的時候,出口量已經非常大了。

李瀟瀟心裡也有些疑惑,陳紅娟麵子這麼大嗎?

原身對陳紅娟毫不關心,甚至非常厭惡,基本上對她的事情不怎麼了解,而李瀟瀟穿過來之後,一直在忙其他事情,而且對陳紅娟也確實沒什麼好感,所以也沒主動了解過她。

李瀟瀟現在想一想,她甚至連陳紅娟在陶瓷廠是什麼職級的都不清楚。

她想起那天陳紅娟說要給她撐場,難道陳紅娟自己職級本身就不低?現在想想,原身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家裡要真的隻是普通工人,怕還真是養不起她。

李衛國是化工廠技術員,技術員一直都是吃香的,收入也比較高,所以之前李衛國說要跟工友一起給她撐場,她覺得是合理的,但從來沒想過陳紅娟也可以。

“對啊,陳阿姨可厲害了!”負責跑水灣陶瓷廠的是一個男生,繪聲繪色地給大家說起之前聽到的事情,“她進廠的時候就是個臨時工,弄錯了一批顏料,那可是大虧損啊!石廠長要將她趕走,可她請廠長給他一次機會,說是會讓這批顏料有用起來的。結果你們猜怎麼著?”

有人等不及了,催促說:“趕緊說吧,還帶賣關子的!”

那男生笑了兩聲,繼續說:“結果陳阿姨三天三夜沒停過,最後用其他顏料跟那個顏色的混出了一個新色,就是現在出口最多的那款水灣紅。”

所有人嘩然,紛紛用震驚的目光看向李瀟瀟。

李瀟瀟也很震驚,很想問一下那個男生:你說的陳阿姨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陳紅娟嗎?

水灣紅陶瓷誕生已經十幾年了,說起這名字人人都知道,但到底是怎麼誕生的,誰調出的顏料,作為購買者都沒什麼人想過這個問題。

李瀟瀟心裡有些複雜,之前她還嫌棄陳紅娟多占了票,結果人家還真就是帶上人來給撐場子了。

即將開場了,眾人早就已經換好衣服、化好妝,馮老師這回不單止是老師,也是同台演員,給大家做演出前的動員:“吳芳師姐現在就在外麵坐著,我們要讓新劇的角色,告訴她她沒有錯!”

“好!”

不久之後,場外觀眾席的燈光漸漸暗下來,《半邊天》開始了。

話劇組已經將這部劇排練過無數遍,因為有馮老師和李瀟瀟帶頭牽引,其他演員都非常安心。

李瀟瀟將張芳華最初的懦弱、膽怯演得淋漓儘致,台下的觀眾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吳芳在下麵看著時,嘴唇微微抖著,心想她也是這樣的嗎?她像張芳華一樣懦弱嗎?

呂陽薅張芳華頭發又將她推開時,張芳華踉蹌著撞到桌子上,桌上的東西被她的慣性帶到了地上,觀眾們頓時聽到頭頂炸起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碎裂聲——那得是多痛!

當即有人憤怒地站了起來,又被附近的人勸著坐了下來。

隨著台上表演的慢慢展開,觀眾們的思緒也被牽引著,看著吳芳華在女軍人馮鐵蘭的幫助下,勇敢地麵對流言蜚語,從自我懷疑到自我肯定,明白自己根本沒有錯,和呂陽斬斷一切關係,在單位裡成為獨當一麵的女強人,並且幫助其他有困難的女孩子,最終這些女孩子們為單位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從而對社會有深刻的幫助……

一劇畢,台下掌聲如雷,吳芳已經泣不成聲。

“人的一生那麼長,踩到坑裡,或者被東西絆倒,都是很正常的。”

吳芳忽然聽到耳邊有人在輕聲說話,放下手轉頭一看,原來是廖副局長。

廖莎看著她,溫婉的微笑中透著堅定的力量:“跌倒了就站起來,掉到坑裡就爬出來。你很幸運,有人在朝你坑裡放繩子想拉你上來。”

台上演員在謝幕,主持人在台上邀請她上台,她在吳芳的眼淚中緩緩地站了起來,走向舞台,為新劇發表感想,跟台下許多年輕觀眾分享自己的經曆。

所有流程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廖莎做了管理層多年,演講經驗豐富,輕易就將話劇的內核精神延伸發揚,台下一片感動。

這次采訪媒體依舊是光州日報,記者也是之前那位來過的女記者,在台下不停地拍著照片,詢問了多家單位領導的感想,取得了一手資料,打算回去後申請一個版麵,做專題采訪,還可以跟婦聯聯動。

其他單位觀眾散儘之後,隻剩下淚流滿麵的吳芳。

*

吳芳最終留了下來。

經由《半邊天》的啟發,李瀟瀟想要打鐵趁熱,將原來正在寫的連續話劇,改成《半邊天》的後傳,原來的主角由男軍人改為《半邊天》中的馮鐵蘭,由吳芳主演。

《半邊天》公演之後,觀眾一致好評,光州日報花了整整一個版麵來報道,新思潮在社會上掀起軒然大波。有好事之人扒出了其中的原型,那殺千刀的呂陽,就是光交會會館的呂洋。

不過一天的時間,呂洋在單位中從萬人迷淪為萬人嫌,一出門就遭到不明物體投擲。

又過了一天,他直接受到了單位的辭退。

呂洋衝進朱館長的辦公室,壓著怒火質問:“館長,我業績這麼好,單位憑什麼辭退我?”

因為呂洋的緣故,光交會會館都連著被一起唾罵了。朱館長把報紙摔到他麵前:“你自己看,品行不端這個理由還不足夠嗎?光是業績好有什麼用!咱們是為國服務的單位,招的是人做員工,不招禽獸!”

呂洋被氣得胸口起伏,目光陰冷地看了一眼那報紙,幾乎咬碎了一口牙。他轉過身,大步往外走,連東西都不要了,直接離開了光交會會館。

既然你毀了他的前程,那就不要怪他以牙還牙!

*

今年的中秋跟國慶連在一起,文工團的話劇組最近辛苦勞累,卻也為文工團再次掙得了榮譽,於是肖團長大手一揮,讓話劇組放兩天假了,期間暫停話劇演出,由其他劇組填補空缺。

這種全組放假的機會可不多,大家乾脆約著一起上街,買點東西應節。

李瀟瀟沒想到在街上走著走著,竟然能碰到她的團長!

完了,這不會是最近累傻了,出現幻覺了吧?李瀟瀟揉了揉眼睛,但那個清俊的高大男人仍舊在,還朝她一路走來。

文海燕推了推她,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揉什麼啊,你那團長要過來了,你要紅著眼睛見人嗎?”

李瀟瀟馬上放下手,重鋒已經走到她跟前,疑惑地看著她的眼睛。

“團、團長,”在這兒見到他是真的毫無準備,李瀟瀟覺得自己的嘴巴都不太好了,“你怎麼在這裡啊?”

“支援公安,公安人手不足。”重鋒回答道,“快國慶了,要加強安全巡邏,保證人民生命財產安全。”

李瀟瀟正要說話,忽然聽到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在尖叫——

“啊!!師姐小心!”

“啊——!!”

那淒厲的聲音穿透人群,李瀟瀟等人馬上循聲看去,然後就看到一個男人從供銷社裡衝出來,想要混入人群。

吳芳等人剛才就進了供銷社。

李瀟瀟心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就聽到耳邊文海燕發抖的聲音:“那個是呂洋!”

她馬上朝重鋒說:“團長,快!那個剛才從供銷社出來的那個男的,快追他!”

“你們不要亂跑,在這兒等我。”重鋒聲音沉著,一邊說著,一邊像離弦的箭一樣,瞬間就衝出了一大段距離,追向了呂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