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皇帝有賞(1 / 2)

迎春笑道:“皇上說的是,但是我們也沒有什麼好怕的。今年我們已經試了兩個莊子,前兩天都還有些奴才為他們的朋友打聽,想要承包我們彆的田莊。若照往年,按照產出幾成來收,雖然想得是美,但是管理成本太高。負責收租計量的莊頭奴才有了權力空間,下頭佃戶就不能剩多少了。

按照‘家庭聯產承包’製,采用額定租子,就不需要依賴奴才去計量田產的總產出,賬目也輕鬆一些。就算下頭豐年,農人產出多了,我也不想占,畢竟皇兄也說過,不能與民爭利。當然,這也是王府田產也不多,比彆人家更便於管理。”

皇帝點了點頭,說:“隻收固定的承包費,那麼農人會想儘辦法多種東西,他們留得糧食就多了。”

迎春道:“他們有多餘的錢,就會去買東西,買衣服、修房子、讀書,安居樂業,不正是皇兄所求?”

皇帝說:“隻是錢又被商人賺了。”

迎春覺得這皇帝是真愛錢,隻怕是那種典型的“窮怕了”,初初登基時,國庫連老鼠都嫌棄,也難怪他會這麼愛錢。

迎春道:“我們王府這點錢又算什麼?天下間又不是人人這麼乾。”

皇帝歎道:“你這法子,下頭的農戶得利,隻不過許多人沒法依附王府討生計了。”

迎春道:“本不是我們家的人,我們哪操得那些心?王爺建府也不久,府裡的奴才幸而也不多。便如我的娘家,榮府裡的奴才就五六百人,外頭的管莊子的和金陵的人還不算。可惜,我就是說了也沒有人把我當回事兒,隻會說我不顧體麵,他們仍舊惡習不改。散了就散了吧,我反正已經嫁了,最多將來弄個小院奉養老太太和父母,幫一幫一起長大的妹妹。榮府幾百號的旁人與我什麼相乾?”

黛玉見迎春跟皇帝說話隨意,任性、小脾氣都爆露了,不禁暗道:二姐姐是好生膽大,居然敢這樣跟皇帝說話。

黛玉再聰明,哪裡知道迎春對著皇帝的邏輯。皇帝不是喜你完美無缺點。有他能用的優點,卻有最大的缺點,司馬煊和自己才過得更順遂。他們對江山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是保不定帝王生疑。皇帝的容忍程度也是因人而異的,皇帝又怎麼會因為她不認同娘家而罰她呢?

皇帝沉思著什麼,也沒見他生氣,皇帝也不說話,讓人猜不出他對榮府的觀感。

黛玉其實也發覺父親甚是懼怕這位皇帝,父親當年是上皇的心腹,但是皇帝倒像是一個和諧可親的長輩和二姐姐話些家常。

皇帝忽說:“朕聽說揚州府最先開始試驗攤丁入畝時,李充也聽過你的建議。”

迎春笑道:“我隻是提出問題,並沒有徹底解決問題。”

皇帝道:“朕倒覺得你提的問題,正是許多大臣都沒有想到的。那些‘南橘北枳、額外增派、火耗、銀貴穀賤’是很多人想到的,所以才先在江蘇試行,想到試行時要打壓不法商人,火耗歸公,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但你提起的‘機製問題’,大臣們確實沒有細究,可說是毫無準備。”

迎春道:“對改革來說,‘機製’才是最重要的。

不然皇上雖有心改革進取,創不世之功,下頭的人卻不明聖意,沒有改革的動力,同時也沒有這個能力。皇上科舉取士,官員派任地方,有多少人是能懂新稅征收辦法的,一旦到了地方,還是要依賴地方的師爺、差吏、鄉紳來征收,他們未必會按新法行動。

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朝廷中央可以擁有一套新法稅製的賬,而地方賬目上,所有稅目卻一一保留,無法化簡。這還會造成地方與中/央官方文移更加複雜,中央官員要按照地方的稅目賬冊編一套新賬。

其實下麵又會出現一種情況:雖然無地佃戶能免了賦稅,但是丁銀攤在田畝中,地方執行時也基本不會對大戶征收,隻怕是更多的攤在有地的小戶身上。

稅收的征收權集中於地方政府,地方官以此名加收,也要違背皇上的初衷。皇上能看到隻是中央官員折算改成新法稅製的中央賬冊。”

皇帝歎道:“聽弟妹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呀!”

迎春道:“皇上過譽了。隻是我上次去了江蘇,聽王爺說過此事,外出接觸過民間之人,算了太多的賬,接觸了太多地方師爺。再研究了一下前明的改革,我才認識到這些,提醒了王爺。我不想王爺沒有辦好皇上交給他的差事。”

迎春知道皇帝會大大方方開口和她聊這些,自然是把她當初在江蘇時的事調查得很清楚。

皇帝又沉默了,迎春知道他至少是一個封建時代的好皇帝了,才有這樣的憂慮,便道:“皇上已勝無數人了,如今南北之外患將能消除,皇上也不要太過操勞了。”

皇帝微微一笑,忽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什,說:“剛剛聽弟妹說起西洋之物精巧,朕這西洋懷表就賞你了。”

迎春欣然道:“皇上手上的東西定然好!多謝皇上賞賜!”

說著上前雙手去接,皇帝將懷表交給了貼身太監夏德順,再由太監交給了迎春。

皇帝便起身,跟女兒們說:“你們跟嬸子玩,但是規矩不可亂了。你們嬸子讀書多,見識廣,這可以學學。”

“是,父皇!”

“壽康也是,不小了。”

“知道了,皇兄。”

皇帝這才負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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