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得聖上恩典,每逢二六日,妃嬪內眷可入宮請候。王夫從實在惱恨迎春對她和元春的“作踐”,這日正是十一月二十六日,王夫人穿上誥命服進宮去了。
賈母也知王夫人進宮去少不得要向元春說起迎春的事,但是她也沒有阻止,在她看來迎春確實失去控製。另一方麵,賈母還是希望元春能為二房撐腰,總要等寶玉長大。
賈元春才選“鳳藻宮尚書”,其實“鳳藻”是指她的文采,不是指有個叫“鳳藻宮”的宮殿。而“尚書”二字,隻怕也不什麼好話。白居易的《上陽白發人》中有言“今日宮中年最老,大家遙賜尚書號”。
今年春天選秀進宮的妃嬪小主,都是十四歲到十七歲之間的少女,賈元春已有二十四歲,古代女子這已是過了韶華了。
當今妃嬪今年更加充實了,從前潛邸出來的,加上侍妾也就七人,對於古代的王府來說,當今不算是十分好色的了。
賢德妃這名號也很奇怪,不是四妃的賢妃或德妃,她以“才”上位,皇帝賜號,賜位從一品妃位。賈元春是群玉殿的主位妃嬪,王夫人受太監領進殿門,驚喜異常,進了大殿,宮娥掀開珠簾。她一進簾門,就見一身黃袍、頭戴鳳釵的元春坐中而坐,彩嬪、宮娥分侍左右,四周陳列擺設均與民間不同,皇家氣象讓王夫人心頭大動。
王夫人以國禮跪拜,賈元春激動地說:“免!”
說著,她站了起來,母子二人執手相看淚眼,一時無言。半晌,賈元春才道:“自我進宮,已有八年未見母親了。”
說起這句,賈元春不禁哽咽,這是做不得假的。賈元春如果才十六歲,迎春若要接她出宮,她定然樂意,隻不過年華已去,家中對她期望太高,花了銀錢,她再回去,隻怕家中也難有立足之地。
八年前賈珠去後,二房隻有一個幼弟,賈政又為官也不老道,賈母、王夫人就都指望她這個命格非凡的長女了。
賈元春又道:“老太太好嗎?”
王夫人點頭道:“尚好,隻掛念娘娘。”
賈元春說:“當日送我進來了,便知難得相見,又何必空掛念。”
王夫人說:“如今皇恩深重,我們可以進宮麵見娘娘,娘娘也能出宮省親。”
賈元春心頭一動,自恩典下去,京中有妃嬪的官員都動起來了,賈元春在後宮也聽說了貴妃、德妃、淑妃幾家全有意動。她們的親眷已經進宮來告訴她們開建彆院了,賈府今日才有王夫人進宮來。這妃嬪之間也是以娘家顯赫來互相比拚的,要是娘家弱一些、所得皇帝的寵愛又不是特彆重的妃嬪,在宮中生活是很艱難的。
趙嬤嬤都和王熙鳳說接駕就是“用皇帝家的的銀子往皇帝身上使罷了!不然誰家用錢買這個虛熱鬨去?”可見也不是沒有明白人,但是中國自來講究臉麵,越是腹中空的越要臉麵,妃嬪要在後宮撐麵麵,外臣也想著妃嬪能生下孩子至少也有個王位,從而能延續家族的富貴門庭。
皇帝格外偏寵的妃嬪是一個都沒有,所以宮內宮外的妃嬪與娘家都要撐麵子,會接下皇帝這個“恩典”。
賈元春終於聽到“省親”二字,心頭一喜。她在宮裡,沒有皇後、貴、德、惠幾位妃子的根基,又沒有新進宮的妃嬪的鮮嫩,這苦楚不足向外人道也,便是親媽,她也不能說,即便說了,娘家也幫不上忙。除非父親兄弟格外得用,那麼就是皇後也要多敬她三分。
賈元春道:“可是這興建屋宇彆院,也要耗費銀兩。”
王夫人道:“如今老太太、老爺也都支持興建彆院,迎娘娘省親,就算要耗費些銀兩,也是榮府的榮耀。”
賈元春道:“若能見到父親和寶玉,可就太好了。”
賈元春又令王夫人入座喝茶說話,王夫人見四周侍候著太監宮娥,心中有話,便向賈元春使了一個眼神。賈元春是王夫人的親生女兒,便是分彆八年也能會意。
這在內宮,對方是妃嬪母親,賈元春便令退左右,隻留抱琴守在簾外。
賈元春說:“母親可有話說?”
王夫人眼神才變得憤恨,說:“還不是迎春,自她嫁進王府,越發不把我放在眼裡。而今娘娘省親,親戚們都來道賀,唯有她這個做妹妹的便是個睜眼瞎子一樣。”
賈元春也是聰慧女子,便聽明白了,歎道:“她出嫁了,便也罷了。”
王夫人又實在說不出口府中公中的錢不夠,隻好從彆的角度說:“隻是這丫頭不過庶出,不知哪裡來的運道入了王府,從前她對你沒有敬意,到如今你是皇妃,這丫頭還是這樣。豈不欺人太甚!”
賈元春目中也閃過一絲惱怒,說:“老太太怎麼說?”
王夫人說:“老太太當然更惦念著娘娘。”
賈元春質疑道:“她敢不孝?”
王夫人道:“那丫頭如今到底已經出嫁,是個王妃,便是老太太也拿捏不了她。榮府要說她不孝,王爺不知如何說。”
賈元春想著當日她還是女史,迎春對她的怠慢。之後在宮中也幾次遇上,她也態度冷淡,這回竟然如此折辱,這梁子算是結下了。
她是皇妃,迎春隻是王妃,雖說品級不同,但是皇帝身邊的人怎麼也是不同的。
王夫人道:“府裡雖說也不是說就缺她來道賀,可是她這個樣子實在太不像話了一些。若是她進宮來,娘娘遇上,到底是姐妹,又都是皇家媳婦,長幼有序,娘娘教教她了。”
賈元春道:“母親也不要因這件事惱了,便是要建彆院,不可太過奢費了。”
王夫人又在宮中道了一會兒家常,因王夫人不識字,賈元春就不會像原著中省親時一樣,要姐妹們和寶寶做詩幾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