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素和雪姬先去園中賞早開的臘梅,私聊起燕王的婚事。
雪姬聽說李碧蓮看不上燕王也吃了一驚, 說:“紫微星轉世沒有這麼差吧, 怎麼種瀾看不上也罷了, 連李碧蓮都看不上他?”
張素道:“年輕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了, 女子要追求自己的事業和生活,我是百分百支持的。我聽說趙琮很大男子主義, 也並不真心喜歡李碧蓮。李碧蓮又不傻,將來他若繼位, 三宮六院免不了的。有底氣的女子哪個願意給男人管著一院子小妾?是你,你願意嗎?”
皇帝要是不對雪姬一心一意, 雪姬隻為功業架空他,並不會真心對他好。
雪姬道:“師叔想讓我怎麼做?”
張素道:“也先不忙下旨吧。一方麵我也尚不知有什麼轉機, 一方麵觀察一下趙琮的心性, 最後一方麵緩一緩把問題露出來後再說。待到趙琮可以更成熟地解決問題、更真誠地對待婚姻, 也許無論是種瀾還是碧蓮都願意嫁他了。”
雪姬喃喃:“把問題都顯露出來?”
張素說:“各方角力,沒有大能會樂意紫微星娶那些指望當紫微星的寵妃的仙娥的, 這些女子就是想要享福靠父兄揀便宜,偏偏又不屬於任何一個實力派門下。自己沒有功業又沒有天命護佑的女子當上紫微星的皇後都活不長,承不起這氣數。再看人間的人也要折騰, 爛桃花不絕,趙琮又怎麼解決。要不是天命如此, 咱們隻有這麼些年,咱們走後沒有凡人大臣接受女帝,我還真希望靖安繼承女皇之位。”
雪姬對女兒當然有私心, 但是她已有政治洞察力,當女皇不是最小白的那種嘴上說說的,需要有即得利益集團為基礎的。皇帝近支宗室死絕,而靖安的母族就是她這隻狐妖,將來也沒有人可傍。
比本朝更開放的唐朝的公主們都失敗了,到了本朝的世俗人情隻怕需要像師叔這樣文武能耐的女子才可能成功。而靖安現在不過五歲,等十年後他們都功成身退,靖安也不過十五歲,時間上就不允許了。她一點政治基礎閱曆也沒有,隻怕心中全是少女心,這樣的少女當皇帝不是開玩笑嗎?
雪姬歎道:“我代靖安謝謝師叔的偏愛了。我也不指望她有這樣大的前程,隻希望她一生順遂快樂。我就和皇上說說,先不要賜婚。”
……
趙琮沒有想到說好賜婚的,這時都延後了,他也敏銳地察覺到了李碧蓮這個小女子的力量,她也是一個可以拒絕他的女子。
趙琮此時沒有想到娶韓櫻之流來寵愛,讓種、李等人去後悔的打算。
秀王妃張氏也知道燕王正在選妃的事,這天下午帶著一個美貌少女去燕王府拜訪,秀王府離燕王府也不遠。趙琮從小離家,對秀王妃本就生疏了,秀王妃因為生了個兒子一飛衝天,將來有可能成為皇帝生母,她是既心疼兒子過繼,又高興有這樣的富貴。
兩人相見已不能以母子相稱了,趙琮稱她為伯母。
趙琮留她吃過了晚飯,離府前,秀王妃道:“燕王妃還未進門,你這府裡也沒有個主持內務的人,太過“冷清”了。真真剛剛進京,她是個極好的,各方麵都妥帖,就先留下來照顧你吧,我也放心一些。”
趙琮是知道這個表妹的,比他小三個月,在他離家學藝之前,小時候還一起耍玩,但是離家太多年,她若不出現,他對她的印象都模糊了。
張真真貌似初荷綻放,氣質小家碧玉,特彆容易讓人心生親近。趙琮卻覺得秀王妃太過糊塗了,他現在怎麼說也已經過繼,皇後都沒有賜婢之舉,她堂而皇之把侄女送他身邊來。
還不是秀王妃知道張家門第太低,也沒有彆人脈的依傍,想要親生兒子保娘家富貴,同時保著自己將來和未來皇帝的親近。
燕王妃絕不可能是張真真,就先送來培養感情。他是皇子,將來總能給她一個品級位份,與平常人家的妾不同。
趙琮道:“張姑娘還待字閨中,正該忙著說門親事,真想在我府上找個活計,也不忙於這一時。”
張真真俏臉瞬間充血,眼眶就濕了,秀王妃道:“殿下,我是說讓真真在你身邊侍候你。”
趙琮搖頭道:“伯母,這些事你就彆操心了。我還未大婚,身邊留個有來頭的妾氏像什麼樣子?”
秀王妃道:“將來王妃進門,當然是一家主母,真真也會敬著她,但是如今人還未定下,婚期也不知在什麼時候,你這府裡總要有人看著,你身邊也要有個人知心。”
趙琮道:“不用了,伯母帶回去吧,多謝伯母關心。”
趙琮拒絕得太過直接,讓秀王妃感到失望和心中不滿,明明是自己的兒子,長年出門學藝,好不容易回來卻成了彆人的兒子,自己想要關心一下都不行了。
張真真也把頭低得不能再低,氣氛尷尬,秀王妃隻好攜侄女告辭。
秀王妃晚上吹了一陣寒風,回家後頭痛腦熱,一病不起,也暫時沒有心力管這事了。
這時不僅僅是秀王妃有意動,如韓櫻、折月蘭等少女都在等待宮中能傳來好消息。因為她們實在傾慕趙琮的品貌,也知他多半會繼承皇位,她們自負美貌,甘願去後宮火中取栗博個貴不可言的寵愛。
但是年前卻又從宮中傳出消息:說是護國郡主給燕王看相,說他命裡不宜早娶,婚事還要拖個兩年。
這如一盆水淋在那些有心博寵的貴女頭上。
世俗如此,女子不像男子,到了十九歲都沒有定下算老姑娘了,燕王要十九歲再選妃,女子在十九歲時與十四五六的女孩相比,就失去了一些優勢了。
如果再等下去,對於她們來說就要冒更大的風險。
於是,這些有意去博寵的女孩都把怨恨記在了張素的頭上,想她一個女子拋頭露麵,獨掌朝綱,背後暗諷她牝雞司晨。
李公甫一家子,李公甫和許姣容心情十分複雜,隻因他們夫妻都做好準備女兒要當燕王妃了,這時暫時當不成了,就充滿著迷茫。
李碧蓮在李公甫夫妻麵前表明了不想嫁給燕王,許姣容一聽李碧蓮說她去找了張素哀求,夫人疼她,才有燕王命中不宜早娶這樣的說法。
許姣容把握不準皇家的意思,畢竟碧蓮也是應該相看人家的年紀,如果皇後仍然看中碧蓮,他們就不好私自將她許配彆的人家,倘若皇後有彆的打算,那麼他們應該早點識相將她許人家,不讓皇後難堪。畢竟皇後也是金口說了要聘李碧蓮的。
許姣容通曉人情世故,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自己沒有主意,就問到白素貞那兒去了。
白素貞道:“姐姐莫急,我當時既然已經答應了你,我自然就要負責的。姐姐,你看這樣行不行。讓孩子們再等兩年,若是燕王能娶了彆人家的女孩,那就把碧蓮許配給我們仕林。”
許姣容是知道許仕林的出眾的,忙說:“這如何配得上?”
白素貞道:“怎麼配不上了?若不是皇後娘娘突然說要給燕王選妃,她看中了碧蓮,我本也是這個意思,若能親上加親,肥水不流外人田。”
白素貞知道許仕林這一生是凡人,自然希望他好,李碧蓮就算不嫁給燕王當未來的皇後,她是自己親手教出來,還得師叔祖寵愛,就是在各大仙佛那都掛了號的人,三界內誰有這福緣?若不是為了大局,白素貞還真不想便宜了燕王。
白素貞又道:“姐姐,但是我還是要說句實話,這話你不能說出去,這畢竟事關皇後和燕王,如果讓碧蓮知道了,在外表現出來,那就壞了孩子們的福分了。”
許姣容道:“好,我明白,我都聽你的。”
李碧蓮又高高興興地在張素身邊當“助理”,自從雪姬當了皇後,白素貞管著那些共同的生意上和人事上的事——相當於張素集團的大後方保障,岑碧青、雪鹿充當情報探子的工作,張素身邊就少了好用的助手了。她現在的身份也沒有空去自己從零開始教一個出來。
這天臘月二十裡,皇帝已經封筆,官員們也都待假準備過大年了。
也隻有私人的工廠還在上班,張素名下的兵工廠也還沒有放假。
兵工廠建在南郊,由張素的“師侄”——實際上的弟子清風、明月監管。兩人是李順的道童出身,小時候就識得一些字,被李順授了道經,還會煉製火/藥。他們動手的能力雖然不如專業工匠,但是跟張素長過一些見識,比那種隻會讀四書五經後空談的進士要務實得多。
張素帶著李碧蓮,約了燕王、剛剛回京城的京畿四都指揮使毅國公種瀚,又讓種瀚帶了種瀾一起去南郊兵工廠。
郡主府、燕王府、毅國公府都在皇城附近。
張素帶著李碧蓮和四個扈從,雖然是大冷臘月冬天,但是他們全都騎馬,沒有乘車。不久就遇上了燕王和種瀚,燕王也隻帶了四個年輕的護衛,種瀚除了帶上小妹之外,還帶了一個文士、三子種銘,四個親衛。
互相見禮時,同時對著李碧蓮和種瀾,燕王也覺有一分尷尬,同樣感到尷尬的還有種瀾,倒是李碧蓮一心以為張素已經斷了她和趙琮的婚事了,還挺得意的樣子。
李碧蓮騎在一匹關外黑馬上,笑道:“小師叔,好幾日不見了,你倒有些清減呢。”
李碧蓮隻當種瀾是擔心自己的婚事,哪裡知道因為仙道不成的事,種瀾也有心結,並不是燕王的關係。
種瀾道:“半年月前偶感風寒。”
“半個月前,哦,正是我們出去打獵的時候。”李碧蓮這時朝趙琮看了一眼,趙琮本是聰明人,也不禁暗想:難道種瀾其實對我並非無情,她以為我將大婚才傷心了?
二女同時在跟前,他竟不知應該選誰好,可是二女又都拒絕過他,他似乎並不是選擇者。
……
張素和種瀚聊著京畿四大禁軍建設的事,趙琮剛入朝堂,這些事還不熟悉,隻有在旁聽著。
張素忽道:“前日皇上還和我說起,過了年後,燕王也要入朝曆練,皇上說要燕王去吏部,也是一片栽培之心,但是被我否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