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當然也能認出他的武功身法, 聽到這調侃的話,心頭又驚又喜,片刻間他已然到了她身前。
兩人不約疾步上前, 他握住她的手,兩人在火光和月光下也看不太清對方的樣子。
張無忌道:“你長高不少。”
阿離道:“你也長高了, 否則我怎麼還是覺得你高了些。”
張無忌刮了刮她的鼻子, 說:“你那麼剽悍, 我要是不長高一點, 降不住你。”
阿離撲進他懷中, 這時不禁眼眶都濕了, 張無忌心頭之前對她又愛又恨,這時見她真情流露, 氣也消了大半。
張無忌撫著她的發, 正要溫存,忽然亂箭齊飛, 張無忌道:“你做得這個機關也撐不了多久了,我們走吧。”
阿離點了點頭, 卻道:“我可是讓人無間道了很久,重金賄賂鹽廠內部高層,花了幾個月時間專門製造的這條撤退之路。旁邊十幾裡地全是曬鹽場, 小路上全撒了毒鹽, 等他們追上碼頭,我們早逃之夭夭了。”
張無忌攜著她的手施展輕功,說:“聽你說把鹽工都挖走了, 你花那麼多時間拔除方國珍這張牌,是快要進攻杭州了嗎?”
若是張無忌,他查出對方的毒鹽廠的所在,若這是敵方的好牌,他隻怕沒有這個耐性查出鹽工名單,設計將人轉移,而是全殺了,這容易得多。阿離仁人之心,不會濫殺無辜,難是難了一點,但是隨後的發展,她自己就多了一批可用的人了。
阿離道:“要是不快一點,明年是朱元璋那支義軍戰無不勝的高光時刻,不多爭取一些地盤,發展壯大,以後就要太遲了。我想過很久,我還是堅信‘槍/杆子裡出政權’,對於梟雄來說明教隻是一個夜壺,需要招兵買馬或者跟友軍聯通時借個名頭。”
張無忌道:“我有的是辦法殺了他,就像你殺了方國珍一樣。”
阿離道:“我沒有殺方國珍。”
張無忌道:“妙極,一來你怕是對這首義之人下不了手,二來攻打杭州城時,方氏軍閥已沒有了毒鹽利器,你們再把方國珍拉出來威脅喊話,方氏軍閥本以為他死了,那時又活了,還在敵軍手裡,他們有何士氣可言?而他的兄弟、兒子誰敢說不管他的死活了?不戰而屈人之兵,我老婆真是活諸葛,謀定後動。我可以學學,用來對付朱元璋。”
阿離道:“不可!”
“因為他本是明太/祖?你有忌憚,我可沒有。”
阿離道:“方國珍並非本教中人,又有降元前科,我拿他正可振奮我教我軍士氣。但是朱元璋明麵上可是本教中人,他都稱在為本教打天下,你若當上明教教主,一旦效仿我對付方國珍之法,全教上下,誰能服你?”
張無忌歎道:“原來你好好的舒服日子不過,來浙東起義,全都是為了我。”
阿離喃喃:“誰為了你了,我就是想玩玩。”
張無忌微微一笑,也不跟她爭辯,他現在都明白了,她這麼做,多半是為了他。她自己又不想當皇帝,她這樣能耐武功的女子也未必看得上後宮的名分,她從來都是自我的,男人都還想她給名分呢。隻因為他有這野心,她才這麼賣力造反占地盤。
有的女孩子愛上一個男人的方式就是全都圍在他身邊,展示自己的嬌媚活潑,獲得男子的青睞;而她愛一個人的方式是成全他的心願,幫助和保障他實現夢想。
張無忌驟然間完全體會到她的苦心,就想抱著她好好親熱,可是實在不是時候。
兩人攜手到了碼頭。
秦琉、黃敬勝、原海沙派出身的張海,迎上前來。
“堂主,鹽工們都上了船了走了,我們也走吧。”這次派了船隊來接人,上百艘大小船隻都坐滿了人,一批船進港,坐滿人後,再一批進來載人。
所以要在前方設下那道防護,等到了茫茫大海,要攔住他們就不容易了。
黑夜裡很少有人航行,但是沿岸有天鷹教的教眾安排燒火堆,以防他們船離岸太遠。
秦琉、黃敬勝看看張無忌,卻沒有問出來。
阿離先介紹道:“這是我表哥張無忌,是我姑姑的兒子,專門趕來相助的。這兩位是青龍壇秦壇主座下的秦琉、黃敬勝,為人十分豪氣;這位已投入我紫微堂下,位屬玄部部長,此次計劃的頭號功臣。”
張無忌有份幫忙培養的紫微堂的骨乾也來了台州,之前他將初創的紫微堂的人員劃分為天字部男教眾和地字號女教眾,兩部各建立了基礎的組織架構。阿離降伏海沙派後,整合海沙派的人並且調了部隊天字部的人組成了玄字部。天字部男教眾差不多為義軍主力將士,地字號則多半負責後勤保障,玄字部為奇兵,執行特殊任務。黃字部還沒有正式成立,尚在拉人入夥階段。
張無忌拱手道:“見過諸位英雄。”
秦、黃、張三人忙稱不敢,他們知道她的姑姑就是教主的女兒,張無忌就是教主的外孫,也就不是外人了。
張海道:“堂主、張少爺,我們快走吧。”
張無忌和阿離隨之上了那條寶船,張無忌才說:“不悔妹妹還在杭州,我隻怕還要回去一趟。”
阿離驚道:“不悔也來了?”
張無忌道:“我到處找你,還去了光明頂,我以為你會去找不悔妹妹,我實在等不住了又下光明頂來,不悔妹妹跟我一起來了。”
阿離拉住他的手,歎道:“你去找她吧,她還小,沒有你的消息會著急的。”
張無忌道:“你跟我一起去吧。”
阿離道:“敘舊也不急於一時,這回我帶隊來執行任務,兩千多名鹽工和家眷,一百多條船,我要平安送他們到台州安頓。”
張無忌心頭一酸,說:“你那邊安頓好了,大軍也要開拔了,可真夠忙的。”
戰機稍縱即逝,就是要趁敵軍最弱之時下手,才能以最小的代價,達到最大的戰果。
阿離道:“祖父已然同意任命我為主帥,你到時在我身邊當個文書或者狗頭軍師。”
六大派圍攻光明頂之前,他都不能入明教或者天鷹教,但是當個“幕僚”無妨。
張無忌抱過她,撫著她的發,溫柔地說:“我很快就來與你相會,等我。”
寶船行駛了二十幾裡路,放下一個小筏子,張無忌劃著小竹子上了岸,而阿離則和船隊一起南下。
一路風平浪靜,天公作美,第三天中午,船隊抵達台州,早有人在此接應。
阿離帶著幾個心腹下屬回元帥府見殷天正,殷天正親自接見,嘉獎了協助組織此事的三位功臣。
三人大喜拜謝,再退出大堂。
殷天正道:“事已至此,開弓沒有回頭箭,後日大軍就開拔吧。我們現在也隻有一萬義軍可上前線,方國珍武功雖然不怎麼樣,但是他起兵十年,手底下可是百戰之兵。”
阿離道:“是百戰之兵,倘若打贏了,就都是我們的了。”
殷天正笑道:“你能贏得了才好。”
阿離道:“我們,我一人也乾不了。明日,看看師叔祖收集的情報後再討論吧。”
李天垣管理“天市堂”,顧名思義,他手底下的人經營著許多市場營生,是天鷹教活動的主要財政來源。行商的人和乞丐一樣,消息一定是最靈通的。
……
卻說張無忌回杭州找到楊不悔時天剛剛亮,兩人也馬不停蹄去了碼頭,乘船出發,到了第三天的中午才抵達台州。
接應他們的人,將他們帶到城外軍營,還未進營就聽到號角之聲傳出營外。
進入宮中,隻見旌旗招展,守衛森嚴束整。
此時閱兵還沒有結束,殷天正和阿離並肩站在閱兵台上。兩人都穿著明教宗尚的白袍,身披殷紅色披風,披風後繡著天鷹教的鷹圖騰。
他們一個身材魁偉、長眉勝雪、鼻子勾曲有如鷹嘴,一個身姿高挑曼妙,烏發如瀑,容顏如玉。
天鷹教教主之下天市堂、紫微堂、青龍壇、靈蛇壇的主力骨乾率教領精銳在此候命;而白虎壇、朱雀壇、玄武壇也出了一半精銳聚集在此。
殷天正被孫女裹挾也好,半推半就也好,既然起義了,他的號令一出,人才就都有了。
紫微堂、靈蛇壇、白虎壇的教眾組成左路義軍;天市堂、青龍壇、玄武壇組成右路大軍。
數十名統領下頂盔披甲,下巴到閱兵台行禮,然後一隊隊兵馬在台下操演。
天市堂的步兵方陣,青龍壇的駑車、駑箭方陣,玄武壇的防禦方陣,靈蛇壇帶的諸多土木作業的方陣,白虎壇的輕騎兵方陣,然後是紫微堂的奇兵方陣。
張無忌一見壓軸的紫微堂奇兵方陣分成了兩部分,旁邊的楊不悔看得驚奇不已。
張無忌隨口和她說:“這是你阿離姐姐的嫡係部隊,前麵的是她練的鴛鴦陣,是簡便實用的軍陣;後麵的應當是原本海沙派組成的奇兵,那一陣陣載的都是毒鹽,還有四架投鹽車。雖然紫微堂一共也就一千人,但是戰鬥力應當不凡。短時間要練出這支兵來,阿離可沒有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