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山延摩挲著自己的下巴,擔心那裡有胡茬。他很難理解晏君尋的格格不入,對於他而言,存在即真理。他從不去想為什麼,沒必要,他又不打算當個哲學家。他對情緒有種暴力式的理解,高興,不高興,僅此而已。
“你想親手抓住她嗎?”時山延問,但問完他就自己回答了,“你不想。你不想看到她的臉,那會讓你聯想到霍慶軍。你對霍慶軍和她過分在意,為什麼?因為你在理解他們。你想和他們共情,並且已經感受到了他們的痛苦。”
這對晏君尋來說不是個好征兆,感情會影響他的判斷。
調查室內會議已經結束,督察局行動起來。樸藺和玨打印了鋼廠名單,也給出了焦炭廠舊區的重點範圍。劉晨身份特殊,加上昨晚的廣場事故,薑斂必須確保劉晨能夠安全回來,因此他們采取了不驚動凶手的包圍方案。
“交通係統幫助我們暫停了焦炭廠舊區的車輛行駛,路線已經封閉,行動小隊馬上出發,”薑斂在穿外套的同時問晏君尋,“……你要一起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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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晨陷入半昏迷,陳秀蓮在他嘴裡塞了什麼,讓他無法時刻保持清醒。他感覺到自己被拖動,臉頰蹭著地麵,蹭到了一些沒衝掉的血垢。劉晨張著嘴,舌頭卻是麻的。他講不出話,發出奇怪的聲音,口角還淌津液。
陳秀蓮換了舊球鞋,這鞋子是何誌國的,她此刻身上穿的工裝也是何誌國的。她把頭發仔細地挽起來,戴著何誌國的棒球帽。因為她的身高,從某些角度看確實像個偏瘦的男人。
陳秀蓮把劉晨拖到一樓,後門就是她簡陋的停車場,貨車在那裡。她先把劉晨弄上車,靠著她自己做的滑竿,能省些力氣。
車鬥裡還有殘餘的垃圾,陳秀蓮把它們掃開,讓劉晨躺進去。她抖開遮雨布,想裹住劉晨,可是又覺得沒用。
沒用。她做什麼都在監控裡,所有人都在盯著她,何誌國這個畜生肯定在向督察局告密。
雨淋濕了陳秀蓮的肩膀,她頃刻間改變了主意。她拍打著劉晨的臉,讓劉晨睜開眼,她說:“你來采訪我,我要曝光何誌國。我想跟督察局談談,何誌國是怪物,他藏在這個社會裡,就是定時炸彈。”
劉晨臉上全是雨水,他聽見陳秀蓮接著說。
“我可以被槍斃,但是何誌國也要被槍斃。”陳秀蓮懷疑地看了圈周圍,俯身對劉晨小聲說,“我們可以直接開直播,你會吧?彆讓何誌國知道,馬上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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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君尋被時山延的肩膀擠到了角落裡,車不夠大,他們幾乎是貼著對方。
副駕駛位上的薑斂回頭看了幾次,沒忍住說:“你們還好嗎?”
不好。
晏君尋困在時山延的手臂後麵,甚至有點暈車。他想呼吸,口鼻裡都是時山延的味道。
薑斂等不到晏君尋的回答,他的通導器一直在響。他接通,沒說幾句就掛掉,然後再接通,如此周而反複。
“係統監控也有覆蓋不到的地方,”薑斂在通話裡轉回身去,他得在車的行駛中提高聲音,“彆再問了,趕緊乾活!”
玨說:“他最近有點煩躁。”
“他和黑豹的溝通一直不順利。”樸藺回答著,看了眼旁邊的時山延和晏君尋,“你的推測又對了,了不起。”
他的語氣很平常,平常到讓人聽不出誇獎。
“嗯,”晏君尋臉都要貼著玻璃了,他看著窗外,“你們的功勞。”
“那不是,沒人要搶你的風光。”樸藺又看了眼時山延,說,“你可以往過來坐點。”
時山延玩著通導器裡的遊戲,這遊戲是蘇鶴亭推薦的,他覺得很弱智。他說:“沒必要。”
玨插嘴:“你點左邊的,這遊戲我玩過……”
“哦。”時山延戳著右邊。
這他媽在乾嗎!晏君尋的腦袋裡“嗡嗡”響,他像發燒了似的。
薑斂的通話被打斷了,他隻是點開了劉晨的主頁,就已經感受到了爆炸。
“誰在看直播?”樸藺探出頭皺眉問道。
晏君尋被直播的聲音吸引去了目光,薑斂打開了通導器,朝著督察局內部人員說:“對方故技重施,馬上關掉劉晨的主頁!彆讓她開始!”
晏君尋看到頁麵裡的陳秀蓮,他終於看清了她的臉。
陳秀蓮摘掉了帽子,站在樓頂的大雨裡,把頭發紮好。她不年輕了,看向鏡頭的時候有些局促,但她調整得很快,臉上的雨水像眼淚。
“你們好,”陳秀蓮的麵部肌肉僵硬,她模仿著看過的那些采訪,接著說,“我叫陳秀蓮。我是強\奸犯何誌國的妻子。”她停頓一下,目光有點躲避,可是很快就回來了。她說:“我殺了四個人。”
劉晨的直播觀看人數瞬間就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