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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朝街,豐安坊。
尹家萱慈堂上。
天色已暮時,賈薔才將尹子瑜送回尹家。
入了萱慈堂,就發現尹家老小居然差不多都在。
跟招待回門姑爺似的……
見禮罷,尹子瑜被尹家太夫人招到高台軟榻上,拉著手慈愛問道:“今兒去賈家,頑的可還好?”
尹子瑜抿嘴淺笑,點了點頭,目光看向賈薔。
這意猶未儘的模樣,登時讓一眾過來人放下心來。
倒是尹子瑜的老子尹朝哼了聲,目光不善的看著賈薔,問道:“怎這早晚才送回來?要不是老太太攔著,我早讓子瑜幾個哥哥上門去接了!”
賈薔嗬嗬笑了笑,道:“聊得有些深入,忘卻時間了。”
尹朝還想說甚麼,上麵尹家太夫人就不高興了,道:“你少說兩句!這小兒女能說到一起去,多難得的事!我看薔哥兒就比你們強多了,尹家爺們兒有一個算一個,哪個有耐心能陪自家老婆說一個時辰話的?”
老太太真是過來人,再明白不過,男女間除了床上那麼點事外,願意陪女人聊天的男人,鳳毛麟角。
彆說尹家太夫人稀罕,二太太孫氏也高興,問賈薔道:“都說甚麼呢?還聊得忘了早晚。”
賈薔道:“就是聊一些醫理方麵的,我對大燕醫術不怎麼明白,可對西洋醫理,多少了解一些,也是因為興趣原因。正好,這方麵子瑜妹妹也很感……”
話沒說完,尹朝的咳嗽聲,和尹家女人們的大笑聲同時響起。
尹子瑜雖靜若幽蘭,此時俏臉也不禁微微羞紅。
又頑笑了陣後,賈薔就要告辭,卻被尹褚叫去了前廳談話。
尹褚、尹朝並尹江、尹河、尹海、尹浩和尹瀚七個尹家人,再加上賈薔。
賈薔見尹家諸人麵色肅穆,心中揣測,發生了何事……
不想尹褚開門見山問道:“薔哥兒,林大人可曾叮囑過你甚麼?”
賈薔不解,搖頭道:“沒說甚麼啊。”
尹褚聞言微微皺眉道:“大理寺卿宋晝彈劾都察院左都禦史趙東山之子,引發朝廷上宋、趙兩派人馬互相彈劾,宋晝被打的節節敗退,林大人沒囑咐你甚麼?”
賈薔搖頭道:“沒說甚麼啊,隻讓我近來安分,不要招惹是非……”頓了頓又有些不可思議道:“宋晝彈劾趙東山之子我有所耳聞,可那些罪行不是證據確鑿麼?趙家人還有臉反擊?”
尹朝終於有機會教訓了,道:“你這孩子,看起來聰明,怎還是糊塗?朝廷上那些破爛官兒,臟的臭的不要臉的都擠在一起,就看誰更臟更臭更不要臉,看誰更心黑!把黑的說成白的,死的說成活的,還不是常有的事?沒這份能為,少往朝堂上混!”
賈薔微微吸了口涼氣,欽佩道:“二老爺,您這話振聾發聵,令我如醍醐灌頂!我從來都不願當官,尤其是當大官。政治鬥爭裡,是非對錯竟都不重要了,沒天理可言。”
尹朝太喜歡這話了,激動的一拍大腿,旁邊的尹海痛叫一聲,尹朝也不理,對賈薔眉開眼笑道:“好孩子好孩子,這般才能長長久久的過太平日子!唐寅那首詩怎麼說的來著?彆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啊!”
賈薔也嗬嗬嗬笑了起來,一旁尹海抱怨道:“二叔,你高興打自己腿上啊,打我腿做甚麼?”
尹朝罵道:“你在國子監讀書,讀壞腦殼了?打自己腿不疼麼?”
尹海:“……”
尹朝這一開口賈薔反倒想起一事來,道:“四哥,當初國子監祭酒李守中受人蒙騙,被人當槍使,要國子監聯名上書徹查大行皇帝駕崩一案,你和小六沒簽名罷?”
尹海和尹瀚在國子監讀書,聽聞賈薔詢問,二人連忙搖頭,尹海道:“快彆提這個了,就因為我和六弟不肯聯署,如今都被人排斥了。後來李祭酒雖然回來宣布,此案已經全部移交給都察院、禦史台和刑部審問,宮裡不得過問,大夥總算不鬨騰了,好似打了勝仗一般,可對我們兄弟二人還是有隔閡。”
二人不無沮喪。
尹瀚年歲小,今年才不過十四歲,抱怨道:“帶頭的那幾個,他們根本就是為了出風頭,其實甚麼事都沒做,如今卻到處宣揚是他們的功勞。我和四哥倒成了反叛一派的……”
尹褚淡淡道:“此事未必就是壞事,官場上這樣的事數不勝數。是選擇和光同塵,還是選擇堅持自己的立場,便是一門大學問。而堅持自己的立場後,又該如何化解因此帶來的不利局麵,更是需要你們去學習揣摩的。我給你們一個月時間,一個月後再來答我,你們做的如何了。”
尹海、尹瀚起身恭敬應下,賈薔在一旁看的眼角微眯。
尹褚在吏部清吏司乾了這麼些年,彆的不說,為官之道絕對是爐火純青。
而就憑他對尹家子弟的教誨,十年後,甚至不用那麼久,尹家第二代將會走到甚麼樣的位置,誰人能知……
隻是,這些和他又有甚麼關係?
尹褚叫他來又是為了甚麼?
沒讓他多琢磨,尹褚就說出了緣由:“薔哥兒,如今你亦是家中一份子,不止我和二老爺,老太太還有宮裡的皇後娘娘,並你這些兄弟,都不拿你當外人。我們也知道,你準備和尹浩一起做個營生,為尹家謀塊財源。更難得的是,你和子瑜也十分相契。所以,有些事需要你出份力,我就不藏著掖著了。”
賈薔眉尖輕挑,道:“大老爺有事儘管說便是,但凡能為之,必不推搪。”
尹褚不算甚麼,但他確實欠過皇後和尹家太夫人幾回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