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葉小哥的舅舅送的年禮,是不是太豐厚了點?
薑氏隱約察覺到了什麼,看了一眼顧懷陵,顧懷陵暗暗點頭,薑氏又看了一眼顧父,對著顧懷陵使眼色。
還不告訴你爹嗎?
顧懷陵依舊搖頭。
還不到時間。
薑氏想問,隻是顧父在這,又不好明說,隻得暫時按捺下來,一起收拾這滿屋子的年禮。
收拾了大半個時辰才算歸納好了,但這還不算完,還得把鹿和袍子肉分了,太大了,根本吃不完,一半醃製,一半拿來吃,還得送些給相好的人家。
顧軟軟回屋去換舊衣,免得血跡汙了新衣裳,剛進屋就看見自己床前的梳妝鏡前放了一個四方精致盒子,走上前去,低頭看著盒子上的紫藤花,心下明白誰放這的了。
他什麼時候放這的?
盒子打開的那一刻,華光流彩,魏麗紫色熠熠生輝,竟是一整套紫玉的首飾,緩緩從裡麵拿出一枚耳鐺拿在手裡細看,煙霧紫,恍若透明,淡淡紫色蔓延出好看的紋路,躺在素白的掌心,似有生機。
想起自己箱櫃裡收著的那條裙子,也是層層疊疊的煙霧紫。
他好喜歡紫色啊。
在屋子裡看了好一會的首飾,才把它們小心的收進了抽屜裡,換了一身舊衣,出去時,正巧看見薑氏正拉著顧懷陵在廊下說話。
顧父和顧懷月在後院的水井旁收拾鹿肉和袍子肉。
薑氏:“這葉小哥家是什麼情況,他舅舅出手好大方。”
顧懷陵並沒有說賭坊的事,隻道:“家裡是做生意的,生意做的挺大的。”
先前薑氏很喜歡葉驚瀾,生的好有些餘錢還沒父母,多完美的女婿?可現在冒出來個舅舅,而且這個舅舅這麼有錢……
苦著一張臉,“你和他舅舅一起呆了半年,覺得他舅舅如何?他舅舅會在乎門第嗎?會不會嫌咱家窮,還有軟軟,軟軟她———”
顧懷陵搖頭,“嬸嬸放心,俞叔叔早就見過軟軟了,也知道軟軟的情況,若他不願,也不會送這些年禮來不是?”
聽到這話,薑氏提著的心放下一半,又問:“那你怎麼還不告訴你爹?他本來就笨對這些事一點都不了解,現在一點兒苗頭都不知道呢。”剛才還在那邊悄悄念叨,人家送這麼多東西來,自己才回了那麼點東西,實在慚愧。
顧懷陵輕笑,“不是我不說,是驚瀾,他要過了童生試才上門來提親。”又道:“快了,還有三個月就到今年的童生試了。”
接下來薑氏說的話顧軟軟聽不進去了。
怪不得他說再等三個月,說四月會帶著舅舅親自登門拜訪。
過了童生試,他就來提親了?
*
俞凜直接駕著馬車去了安漢碼頭,俞墨紀先生早已登船,北城太遠,紀先生也不想來回折騰,就跟著俞墨葉驚瀾一起過年了,葉驚瀾下車,俞凜叫來兩人來搬車裡裝好的年禮。
“等一下。”
竟是在人來人外的碼頭,直接將包好的盒子打開,指著裡麵的臘貨,一副雁過拔毛的忍痛德行,“兔子都是我的,餘下的臘肉香腸等等,每樣給俞墨一根,其他的都留給我吃。”
俞凜:“…………”
身後出來有點事剛走上碼頭的俞墨:“…………”
抬手就給了葉驚瀾後腦勺一個巴掌,葉驚瀾抱著摸著腦袋回頭,俞墨冷笑,“老子天天好吃好喝的養你,就養出這副小家子氣?”
“我送出去了多少錢?你就給我留這麼點兒?”
葉驚瀾:“送出去的是你的錢嗎?你還不是從我的分成裡扣的。”
葉驚瀾雖在葉家,雖然他娘在他出生時就難產亡故了,但身為俞家最受疼愛的女兒,俞家的生意有她的一份,俞晚死後,這筆錢自然就算在葉驚瀾的頭上。
葉家家大業大,葉父也不會去貪這筆銀子,但葉驚瀾人小也管不了這筆銀子,所以葉驚瀾還在繈褓的時候就被俞墨抓著小手摁了個手印兒,把這筆錢給他算是入股,他拿去做生意。
事實證明,雖然這筆銀子是被俞墨忽悠走的,但是回報很豐厚。
俞墨點頭,“行,好樣的。”轉頭看向俞凜,“從他的錢裡扣,翻十倍。”
翻十倍就翻十倍,葉驚瀾全然不在乎,指使著人把臘貨抱進他的小廚房,誰要吃都不給,還特地看了一眼俞墨。
俞墨咬著後槽牙。
“都說養兒防老,我養你還不如養個叉燒。”
葉驚瀾:“那我送你個叉燒你去養來玩玩?”
俞墨:“滾!”
葉驚瀾麻溜的滾上了船。
*
上船後,葉驚瀾乖覺的去找李鶴繼續練拳腳,俞墨則冷著臉回了廂房,紀先生正在他的屋子裡品茶,見俞墨一身鬱氣的進來,笑問,“怎麼了,誰還敢得罪你了?”
不用俞墨回答,“肯定是驚瀾了。”
俞三爺心黑手冷,隻有這個侄兒是放在心上的,也隻有他敢去摸老虎須。
俞墨入座,冷著臉不發一言,仰頭灌了一盞茶。
“哎喲哎喲。”俞墨牛飲的模樣把紀老先生心疼了,一把奪過他的杯盞,“這可是上好的太平猴魁,統共就半斤,得細品才能知道真正的滋味!”
俞墨抬起眼皮,“這好像是我的茶?”
紀先生:“…………”
“咳。”一時竟忘了這是他的茶,不過尷尬隻一瞬,紀先生很快轉移了話題,“你對驚瀾做的培養,方向是不是得變一下?”
“怎麼?”俞墨懶懶窩進椅背,抬著狹長黑眸看著紀先生。
紀先生道:“驚瀾這孩子雖然讀書時間短,但他十分聰慧幾乎過目不忘,而且腦子靈活,若用心鑽研幾年,他日未必不能金殿一展宏圖,可是…………”
紀先生也教了葉驚瀾半年,優點發現了很多,缺點也很明顯看出來了。
“這孩子,歪理甚多且,且有些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策論解題的觀點,能很好的看出這人的品行,這半年來,紀先生重點就教葉驚瀾策論,驚豔觀點非常多,甚至有兩次自己都受了啟發得到了一些明悟。
隻是有些地方,他過於冷厲直接了,甚至在他看來,傷敵八百自傷一千也好,同歸於儘也好,隻要能得到想要的,他就會不管不顧。
雖然解題時他隱瞞了這些想法,但近半年的相處下來,自己還是看出了一點痕跡。
在地牢呆了半年,葉驚瀾每日都要去刑房走一圈,紀先生也去過一次,也見識到了刑房是如何的無所不用其極,而驚瀾就在旁邊看著,血滿地,他眼睛都沒眨一下。
看著麵無表情的俞墨,低聲道:“你既然讓他走科舉一途,那他就和你不是一路人,你的那些事,在官場不一定能用,你現在已經影響到了他的性情,若他一直這般,將來一旦入朝為官,怕是會走奸臣佞臣心狠手辣的路子。”
“奸臣如何,佞臣又如何?”
俞墨坐直身子,漆黑的雙眸定定看著紀先生,“隻要他活著,哪怕踩在屍山上麵活著我也不在乎。”
紀先生被這話給噎住了,相處數年,也知道俞墨從來都是這性子,隻在乎他在乎的,其他人的生死他從不放在眼裡,知道勸不過他,倒也不勸了,索性說起了顧懷陵,“好,那是你侄兒,你自己看著辦,倒是懷陵有育人之才。”
“我這半年和他相處,不僅學問紮實,我和他天南地北的海聊,他居然都能接的上,驚瀾問他學問,他總是特彆細心,不僅為他解題,還能根據他的情況舉一反三,若他將來當了先生,一定是個好先生。”
說到顧懷陵,俞墨也是喜歡的,也笑著點頭。
*
安漢離芙蓉城並不遠,在船上睡一晚,第二天早上就到了芙蓉城,葉驚瀾本以為過年了,可是鬆快幾天,誰知俞墨讓人把紀先生送去了彆院,卻把自己帶到了梨園。
年末,梨園是最熱鬨的,有錢的沒錢的都想來聽一出戲熱鬨熱鬨,兩人站在梨園門口,葉驚瀾看著門口處的人擠人,不解看向俞墨。
俞墨下巴點了點梨園大門,“從今天起到大年十五,你都呆在這裡。”
葉驚瀾:“我呆在這裡做什麼?”
“學,學怎麼裝彆人,怎麼控製你的情緒。”
俞墨看向葉驚瀾,這半年,他的變化太大,實際上葉驚瀾在顧軟軟麵前還收斂了許多,若是全然的麵無表情,不僅是戾氣,還有殺伐之氣,半年的刑房血氣,把這個本來就背著血海深仇的少年也染紅了。
俞墨:“你現在這模樣這神情,一出去誰都能看出你不好相與。”
“既然你要走科舉一途,官場之上我能給你的幫助太少,初入官場時,你必須要做低伏小,你要自己去慢慢鑽營,這裡麵的人情冷暖要你自己去體會,你必須要會收斂,更要會偽裝。”
俞墨抬眼看著熱鬨的梨園大門,遠遠的似乎也聽到了梨園之內的咿呀聲。
“戲子日日演繹彆人的人生,高門大戶,貧寒農子,甚至內宅狠戾婦人,閨閣害羞姑娘,他們都會演,還演的惟妙惟肖,你跟著他們學會一二,就夠你用了。”
“你是葉宴之,但你現在要演葉驚瀾,葉驚瀾可沒有一身血債。”
聞言,葉驚瀾眯了眯眼看著眼前的梨園大門,沒有猶豫的點頭,“好。”
作者有話要說: 葉湯圓就回來了,然後就可以團團丟去考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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