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何嘗不想兒子考中進士光耀門楣呢,但是他諷刺慣了,明明心裡想到嘴的話卻變了味:“就你也能當官?做你的青天白日夢去吧。”
沈元徹猛地摔了筆,氣得臉都歪了:“你以為我願意當啊,誰當誰是王八!”
反正他不當!
沈元徹能說得這般理直氣壯,顧準卻不行,科舉是他唯一的出路了。好在他這一兩年來進步神速,如今即便快到了會試的點也依舊能坐得住。
晌午過後,顧準在室內小憩了片刻便去了棋室。這已然成了他每日必備的行程,若無意外,顧準每天都要陪老太爺好好下一盤棋的。原先一天能下好幾盤,隨著顧準棋藝見長,老太爺同他對弈的時候也漸漸吃力,兩個人你來我往,往往下一盤棋邊要半天功夫。
顧準跟著老太爺下棋的這段日子也學了不少東西,所以他也心甘情願過來下棋,消磨時間。
今兒老太爺看他過來的時候,便將自己昨晚上收到的信拍到了桌子上,痛心疾首:“我這兒子算是白養了!”
顧準接過了信,發現這信上是他師父的字跡。
老爺子控訴道:“十天半個月也都沒見著一封家書,結果好容易來了一封還能把人給氣死。真是難為他了,遠在鹽官縣卻還操著這份心,怕咱們府裡怠慢了你,怕你會試前出了紕漏,特意來了一封信敲打敲打老子呢。”
老太爺提到兒子的做派就一肚子的悶氣,“他若直接讓我指點一下你,我也不至於氣成這樣,可他分明有求於人底氣卻還這麼足,隔得那麼遠卻還忘不了指手畫腳,分派任務,真是氣死人了!”
他這麼能耐的話,他怎麼自己不回來教呢?
顧準總算是聽明白了。
他也知道老太爺並不是真的生氣,隻是發兩句牢騷罷了。人老了就是得哄著,顧準對哄人這一套有些心得,一邊下棋一邊哄人,沒過多久,老太爺便又喜笑顏開了。
不過兒子的吩咐他還是沒忘的。
他能教給顧準的東西多了去了,問題是時間不夠,李老太爺隻能挑著重要的教,好在顧準悟性極佳,一點就透,聰慧到連老太爺都遺憾他為何不是李家子孫了。他們家的孩子讀書是不差,但是大多都是勤奮使然,論及悟性,還沒一個比得上顧準的。
想到過些日子便要考會試了,會試老太爺不擔心,但要想殿試中大放異彩,還需好生籌備一番。老太爺斟酌著道:“明兒我再約那幾個老家夥出來,你記著多準備點酒水,他們就愛這一口。”
他們這幾個老東西一起出手,若還□□不出一個狀元之才,那往後也沒臉說自己是教過兩屆帝王的人了。
顧準受教。
老太爺為了顧準的狀元路也算是費了一番心血了,殊不知宮裡那一位也在憂心這件事。皇上在很多時候還是很單純的,單純到隻看臉和才氣,顧準這兩樣都合了他的心意,所以皇上雖然久未曾與顧準相見,但卻依舊記掛著他。
他對顧準這份偏愛誰都不知道,也就隻有對著太子的時候能剖白一番。一來二去,皇上私下召見沈元景的次數多了,父子之間的關係也就親厚的幾分。
對於此事,沈元灝最是憤懣。沈元景知道他二弟是怕他搶了父皇的寵愛,但一想到父皇每每念叨的事,沈元景隻能長歎一口氣。
誰又曾想到,他們父子倆獨處的時候心心念念的都是一個外人呢?
眼下也是一樣的,沈元景聽了半天,他父皇說來說去其實隻有一個意思,擔心顧準考不中會元。
“朕聽說貴妃弟弟也要參加此次會試,這孩子在京城一眾小輩裡頭也是佼佼者了。蘇家為了此次會試也是下了血本,不知請了多少名師。上幾回允之壓了那孩子一頭,這次卻未必了。”
沈元景心道,當初您疼人家的時候可不是叫貴妃弟弟而是慎之。
皇上憂心忡忡:“從前隻是一府的讀書人聚在一塊考試,如今整個大梁的讀書人都來爭這會元,想要脫穎而出,談何容易啊?”
沈元景聽著都麻木了:“父皇,您若是實在擔心可以召他進宮問問。”
皇上怨念地看了太子一眼。
以為他不想啊?是這麼做不妥好吧。若他真召了,隻怕明兒那些言官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愛之則慎之。皇上固然想看看顧準,但每每思及後果,卻都忍住了。
他心裡還是盼著給顧準一個狀元當當,這般以後找顧準進太極殿就有底氣了,還可以給他立個侍講的名目。
皇上這番給顧準謀劃好了未來。顧準這邊在幾個老太爺的指點下,底氣漸增。
日子便在這一日日中消磨了過去。
一眨眼,便到了會試的這一日。站在貢院外頭,顧準才終於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他終於走到了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