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談及舞台的,卻遠不如京城報上那樣鼓吹了,多數輕描淡寫。現在的溝通說方便也方便,但還沒有後世那樣毫無障礙,大家看到多是本地報紙。
名角的名號能傳到滬上,但沒來這邊淌過江湖,宣揚了解的還是不如京城本地。
在京城,早就沒人敢說滬上布景是天下無雙了。
可在滬上,還是會被質疑――
【又及,書學名家紀霜雨為導演一職,將帶來所謂寫意式樣舞台,據聞曾在京城創下演出記錄,連演月餘,或可一看。】
【紀霜雨於京城戰敗閩幫布景意匠蔣四海,京中一時奉為行首,此來似有雄心。可惜蔣四海並非閩幫頭號人物,布景界更有數派高手,所謂寫意風者,在滬上能否創下佳績?】
【舞台據稱是京派新興風格,守舊寫意,不知會否影響金雀演出效果。】
因為字帖的發行,學生幾乎人手一本字帖,紀霜雨作為書法家倒是揚名了。可滬上新聞界,看上去對他的舞台設計,不少還是抱著懷疑態度的。
――也有說好話的,要是仔細看,基本都和昆侖書局沾關係。
戲劇是要親眼觀看,感受才最深的藝術。
滬上的記者編輯們,便是看到京城同行的吹噓,在難以想象實景的情況下,還是沒法立刻產生認可,他們自己平時也沒少運用誇張手法。
何況這裡還是蔣四海的大本營,他們能看紀霜雨順眼麼。
再者說,兩邊觀眾愛好嘛,本來也不太一樣。
多少京城名角來了滬上還不是折戟,這個地方,不是那麼好征服的!
還有少數提及春雷劇社的,興趣倒還高點,因為他們是這邊的高校請來演出,而且據說是更加創新的寫實風――這個更符合滬上慣來的審美,讓人好奇還能怎麼再創新。
於見青雖然是新劇人,但他早已視紀霜雨為自己人,他自己也看了,紀導演布置的京戲也是絕佳的,具有開創性的。
“這哪裡極好了!有些個記者,沒有眼見之實,便妄加揣測。守舊是守舊,寫意是寫意!”於見青為紀霜雨叫屈,還不滿地看著徐旭。
商業劇界便是這樣了,無論新劇舊劇,生意是第一的,能兼具藝術性那固然好,但一定要選擇,當然選賺錢咯。
“哈哈哈哈,於老師誤會了,鄙人不是那個意思。”徐旭笑道。
紀霜雨也道:“我認同,我也覺得極好。”
在於見青不解的眼神中,徐旭說道:“我不是指他們說得極好。縱然有些誤解,但是您看,這麼多新聞,不管是誇是中立,但極少貶低的,都在關注金雀女士的演出,這樣咱們宣傳起來就省力很多了。隻要人能走進劇院,不就看咱們的本事了。”
於見青這才知道他們為什麼說極好,他們看的是關注度,反正口碑在上演後自有分辨。
紀霜雨點頭,“嗯,滬上戲劇由來是全華夏效仿之處,自有過人之處,我們也不能指望這裡的記者,二話不說就幫咱們吹捧吧。有不了解、懷疑是肯定的,咱們在京城連演月餘就是很了不得,但聽說滬上紅火的劇,能連演上幾個月。”
魏可聲雖然不感興趣,但懂人情世故,當然也要跟風說幾句好話:“兩部劇既然都出自紀先生之手,肯定差不了,滬上觀眾也向來是很具審美的。”
“哈哈哈哈是極,而且咱們開篇極好,以金雀女士的本事,票房我想差不了。”徐旭看到本人後,對他們的信心是越來越有了,心裡想著,這怎麼著,也得連著演一個月吧?
初次來嘛,保守一點想!
再則,京城名角赴滬,多要拜碼頭,請報界、票界的人士吃飯,如此他們也會竭力宣傳。但金雀是沒有,至少現在還沒拜碼頭的,這麼些報紙,收集的都是她來之前的新聞。
想到這裡,徐旭不由感慨:“說起來,這個新聞陣勢,很少名角能有,彆怪鄙人說話直接,若非知道金雀女士沒演出時,都是閉門學習,又是我從下火車便接到飯店來……我幾乎要以為您和本埠新聞界的名流何時結交了!”
紀霜雨:“……”
周斯音:“……”
其他人:“……”
這一槍中的,今天有戲迷來接,但不是金雀,而是紀霜雨的。
也的確有人和新聞界大佬結交,也不是金雀,還是紀霜雨……
……
聚過之後,大家入住酒店,絕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來滬上,於見青倒不是,便有人央著要他帶去逛逛。今日不去,明日就要開始排演幾日後的演出了,怕是沒時間。
於見青也邀請紀霜雨去,“紀導演,我帶你看看外灘的夜景啊!裘先生也去看呢。”
紀霜雨剛想拒絕,疑惑地道:“裘先生是誰?”
三五步開外的書妄言:“???是我啊朋友!”
紀霜雨:“……”
紀霜雨:“對不起對不起,老以為你就姓書了,你叫裘樹人麼?”
“樹人?做個人吧你!”書妄言連翻白眼,“我叫裘峻生!你到底去不去呢?”
“謝謝,不看了。”紀霜雨靠在酒店大堂的柱子上道,旅途疲憊,他是不太想去看什麼夜景了,又不是沒看過……還不如和周鈴鐺在酒店聊聊天,有意思多了。
兩人離開後,紀霜雨看也不看站在旁邊的周斯音,說道:“不準說話,不準瞎猜。”
他察覺到周斯音的視線了,他覺得這位朋友開口又要迷信了!
現如今是不必在周斯音麵前裝了,可還是無奈得很。
周斯音欲言又止,他方才看著紀霜雨,並非在想什麼迷信的事,隻不過……
隻不過是看看。
紀霜雨想起什麼,從兜裡掏出兩張票:“明日排練完,我們去看電影吧,這個據說是近來票房很不錯的西洋影片。”
周斯音:“……!”
這一顆心臟又快速跳起來了。
這是什麼意思,兩張票,單獨看影戲?
時下青年約會,就喜歡去看影戲。
紀霜雨,難道……
他到底什麼意思??
周斯音恍惚地抬手接過電影票,隻聽紀霜雨說:“我暗示徐老板送的,去他們劇院觀看電影。平日都是你請我,今日我請你。”
實話說,早想去看了!
他本行就是電影導演,如今在戲曲、話劇方便都謀得職位,生活輕鬆不少,倒是對電影也蠢蠢欲動了,打算去觀察一下現在的電影。
不過,他特意留了個梗,竟沒聽到周斯音吐槽――送的票,哪能算紀霜雨請的。
周斯音哪裡顧得上吐槽,他還沉浸在思索之中,回憶紀霜雨說那句話的每個細節,恨不得一字一字掰開來分析。
正長考,分局派來的司機快步走進來,小聲告訴他分局有人想邀請他去玩樂,順便暢談一下他之前來信提及的另外一件要事。
“我不是說了,今日便散了,明日辦公室見嗎?”周斯音冷聲道。
司機尷尬一笑:“這……他……我們還以為您有興致,而且實在,關心您說的新部門……”
“沒有,沒有,回去!”周斯音隨便打發了人,無語地搖搖頭。
紀霜雨嬉笑著道:“也不能怪他們,這就是人生三大錯覺之一:領導很欣賞我。”
這個紀鶴年,真是促狹!
周斯音也不覺回神,重拾精神,“又是這人生三大錯覺?說來在京城時,你也說過一條:彆人的工具比較好用。那這三大錯覺,我倒是聽了兩條了,還有一條是什麼?”
紀霜雨:“還有一個最好笑,他(她)肯定喜歡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