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有有了點興趣,偏頭,看她。
少女完美無暇的指尖有流光,銀色淌過萬載的光輝:“我當初以誅劍為軸,集萬物惡氣,創天魔。在諸神之戰中,天梯被砍斷,整個世界混亂,能量穿破規則束縛,扭曲甚至涉及到了你所在的時空。於是把你帶了過來。”
裴景想起了穿越前,透過玻璃窗看到的金雷紫電、浩浩天光。
原來,那就是諸神之戰嗎。
天道說:“不過,我一直都不知道為什麼你會過來。或許有一個我所不知的契機。”
契機。裴景心一提,有一種很深的預感,天道口中的契機或許和那本書有關。
天道往上走,繼續道:“為道不仁——這話是誰跟你說的?雲霄劍尊,瀛洲神女,鳳凰,佛陀?或者你雲霄那位化神期的先祖?”
裴景說眼眸清淩淩:“你創天魔一族,就已經不仁了。”
天道愣住,雖然純白一片看不清容顏和神情,但裴景還是感覺的到,她應該是在笑的,視線投自極高之處,溫柔又遙遠。
裴景道:“逼得諸神輪回,人類修行舉步維艱。你所做的,不是惡嗎?”
天道說:“這就是惡了?”
裴景心裡補充了一句,你還讓我的愛人背負一段沉痛的過往。於是,感同身受,恨到極致。
天道的反問很輕,如在人耳邊輕輕絮語,這條梯子走了不知多久,星月似乎都在腳下。
她出聲:“裴禦之,你往下看。”
裴景往下看,深深震撼住了。是大陸星羅棋布,星海湛藍無垠,山脈起伏一道一道鬼斧神工的弧度,一眼望去,長天廣闊,清風徐來。似乎是站在世界之巔。森林、穀底、高山、海洋,赤紅的土,深白的雲,勾勒成一副畫。濃墨重彩,草木蟲魚,眾生芸芸。
這一眼,撞在裴景心頭,他感受到了寒冷。
天道慢悠悠地說:“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擁有了意誌。或許,是這個世界再向我求助,所以我醒了。我睜開眼,看到的就是一朵花枯萎在我麵前,腳下的土地在顫抖,所見的江河在枯萎。我站起身,能感受到源源不斷的靈力在逝去,在乾涸。”
“他們都說天道不仁,什麼是仁?我又為什麼要對他們仁。”
她說到這,溫柔的外表剝落一角。露出身為規則冷冰森嚴的一麵,說:“你們汲取天地靈力修行,將它們化為己有,歸於丹田。可曾想過,金木水火土,這些靈力是我力量的本源,也是一草一木的生之根本。而歸於修士體內的靈力,在你們死後,就是肮臟的廢物。你們靠奪去我的力量變強大,然後——然後排山倒海。”
她笑了:“可是與我而言。山、海,又怎麼不是生靈?”
裴景使勁握住淩塵劍,才能穩住呼吸和心神,不被這個女人帶偏。
天道一字一句,目光隔著虛無望過來徹骨深邃。聲音溫柔平靜:“你們一直在剝奪我的力量,糟蹋我守護的世界,憑什麼怪我不仁。”
生而為敵,沒什麼好說的,裴景道:“你可以設立天劫,劈死逆天之人,為什麼要創天魔一族。”
天道笑了,說:“因為你們修士,死而不休,前仆後繼。”語氣一冷:“我必須來一個徹底終結。”
裴景現在確定了,這個天道瘋了,或者不是瘋,是她心中有了另一套秩序和規則。
天道偏頭問:“你的那些前輩是不是都說我失德,說我以眾生為螻蟻?”她似乎是笑了一下:“所謂眾生,不過就是單指你們修士罷了,或者範圍更廣一點,人。”
她輕輕一笑,星紗月織的衣裙在雲端翻飛,純白的光影裡,若隱若現露出無塵飄渺的身形。
“螻蟻,是呀,我把人當螻蟻可這世上,萬萬生靈,人又何其微不足道。”
聲音來自至高的天空,來自這個世界深處。她甚至沒有釋放威壓,已經讓裴景覺得胸口都堵在一起,丹田內靈力暴躁,隻能緊緊握著誅劍,才能在它身上找到了一點清醒。
天道說:“我若不殺儘天下修士,終有一天你們的自私,讓這裡的靈力耗儘。所有生靈,將一起死。”
純白的光散去,少女站在高高的白玉階上,衣裙簡單而精致,極度冰冷道:“所以我創天魔,斷天梯,絕了你們飛升的路。培養九幽魔域,創天魔一族,他們靠吃食修士汲取丹田之力成長——我要這世間,再無修士,再無人逆天。”
“”
空氣凝固。
裴景久久的沉默。
天道把不小心外露的情緒收回,繼續她的話:“這會是一個很好的結局。沒有人修仙,天魔就不會出動,我封印它們在九幽,成為世界暗的一麵——多好,靈力不會枯竭,眾生欣榮,天下太平。”
“可是”天道頓了頓,她說:“一萬年前,我錯在低估了那群化神修士的威力。諸神之戰,兩敗俱傷,誰也沒討到好處。萬幸天梯崩塌一半,神妖佛步入輪回,現在這世上也不剩幾個化神修士了。我想,我的孩子”她將天魔稱之為自己的孩子,輕聲說:“我的孩子會重新覺醒,拿起誅劍,把一萬年前沒斬斷的因果斬斷。一切都在計劃中,我守著他長大,讓他奪回自己該有的東西,本來事情已經到了最後一步,他要破化神圓滿,飛升斷天梯了。然而”
“我還是錯了。”她伸出手,精致瑩白的手緩緩指向了裴景,笑了下,帶著極深的疲憊和無奈,是極恨和極怨的妥協。
“一萬年後,我低估了你!”
天道的聲音近乎泣血。
裴景這回真的愣住了。什麼叫低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