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瘦如柴的薑天賜蜷縮成團儘量減少挨打麵積,虎虎生風的鞭子落在身上,每一下都疼得他眼前發黑,薑天賜咬破牙齦滿嘴都是血。恍惚間,他想起小時候自己拿抽陀螺的鞭子抽薑來弟:“你轉啊,你怎麼不轉,跟陀螺一樣轉,轉啊轉啊轉啊!笨死了,你怎麼不會轉!”
“啪!啪!啪!啪!”
薑天賜已經分不清這是自己挨打的聲音還是打人的聲音。我為什麼要去找薑來弟,明明林婉娘提醒過的。他都沒把薑明珠怎麼樣,薑明珠就恨得閹了他。他把薑來弟當畜生欺辱,薑來弟怎麼可能不恨他,他為什麼覺得薑來弟會養他。層層疊疊的後悔貫穿全身,薑天賜後悔,不是後悔欺負薑來弟,而是後悔自投羅網。窮很可怕,可薑來弟她比窮更可怕,早知道……可惜這世上沒有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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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時候,兩黨合作聯合抗日的捷報傳遍全國,薑歸坐在回春堂內,看著歡欣鼓舞的人們高舉領導人的巨幅照片聲援政府,每個人的神情都鬥誌昂揚,不覺微笑。
此時的國家的確落後貧弱,但是她的脊梁骨一直沒彎曲。
侵略者卻想狠狠打斷她的脊梁骨,令她折腰,令她屈服。
轟炸來得猝不及防,孩子在上學,工人在乾活,女人在做飯……平淡地如同之前的每一天,從天而降的彈火卻讓這一天染上不詳的血色。
天上是瘋狂轟炸的飛機,地下是驚恐逃竄的百姓。
繁華街道瞬息之間化為斷壁殘垣,鮮活的人變成焦黑殘缺的屍體。觸目皆是彌漫的煙火,四起的哭聲,分離的肢體,成河的血泊。
這是薑歸第一次直麵戰爭的殘酷,不是文字不是照片不是影像,是親眼看見活生生的人被炸成殘肢頭顱。
一個女人趴在血泊中,身軀微微拱起,微弱的哭聲從她身下傳來。灰頭土臉的薑歸跑過去翻開她的身體,看見了她用自己血肉之軀牢牢護住的兩歲小女孩。
女人後背被炸的血肉模糊,已經死了,小女孩卻隻受了輕傷,她的母親將她保護的很好,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了她。
薑歸快速替小女孩處理好傷口,然後交給誌願者,小女孩緊緊抓著母親不肯鬆手,用儘全身力氣在哭,哭聲又細又弱,最後被含著淚的女學生強行抱走。救活人都尚且來不及,實在無力安排死人。
薑歸馬上投入下一個傷者,猝不及防看見熟悉的麵龐,瞳孔一顫:“二河子!”
二河子大腿以下血淋淋空蕩蕩,氣若遊絲:“阿……歸……姐姐。”知道薑歸是姑娘以後,二河子立馬改了口,並且格外愛往她身邊湊,薑歸推測是他成長過程中缺少母愛,所以向往女性。
“疼……我……疼……”二河子臉上滿是血淚,五官因為疼痛變形扭曲。
眼底似乎有什麼東西要湧出來,薑歸狠狠壓下,不讓它模糊視線,迅速插針封住幾個關鍵穴道儘可能止血止痛:“馬上就不疼了,彆怕,阿歸姐姐在。”
薑歸打開醫藥箱拿出針筒,一邊抽藥一邊和他說話:“打了針就徹底不疼了,姐姐一定會救你,你彆怕。”
因為痛苦二河子的身體不受控製地痙攣著,他的聲音低如蚊呐:“我不想……死……我……要和……姐姐……學——”
薑歸眼睜睜看著他咽下最後一口氣,大大的眼睛還睜著,裡麵盛滿了痛苦和眼淚。
之前強忍住的淚水終於從薑歸眼裡滾了出來,薑歸捂住嘴,卻擋不住哭聲的漫溢。那個八歲就上街頭討生活,狡黠的,少年老成的,總是脆生生喊她姐姐的小男孩,死了,死在她麵前。
“薑大夫。”旁邊幫忙的學生擔憂地叫了一聲。
“我沒事。”薑歸深吸一口氣,伸手合上二河子的眼。
薑歸站了起來,脫下身上染血的外套蓋在二河子臉上,走過橫七豎八的屍體,走向剛從廢墟裡挖出來的傷者。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故事還有兩章結束,晚上0點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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