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我的、住我的、院子的錢都是我付的。沒卵用的廢物，什麼都沒有的你憑什麼娶人家大學生？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白日做夢。”
一口一個惡狠狠評價伴隨一句一字木繩閃動的巨大響動。
榮同書拖著腳傷毫無抵抗之力倉皇躲藏。
撲騰。劇烈疼痛從後腿傳來，佳欣欣力氣用儘軟倒地麵急促喘息。
是從主屋跨出的安爺爺一拐杖將人敲翻。
“一大清早就在鬨、鬨什麼鬨。”安爺爺身子硬朗，拐杖啪嗒嗒敲在地麵，盯了眼狼狽倒地的兩人，又看俯在門口的乖孫。
“大寶，他真的是有出息？這一回沒考上，下一回肯定能考上？”
安大寶發怔點點頭。
既然榮同書重生，那接下來的高考對他來說應該是易如反掌。
“他是白眼狼，白眼狼啊我早就說趕出去。丟他出去吧。”慈眉善目的安奶奶心裡忐忑抹著淚。
安爺爺堅決一揮手根本不聽婦人之言，皺著眉頭轉圈，“我剛剛聽到了，你是要重新娶朝雪對吧。”
“朝雪不管怎麼說，就是姓安的，是我安家的娃。”安爺爺自言自語，“什麼分家、什麼斷絕關係？通通不算數。她身上就流著安家的血。大學生就是安家的。”
安大寶不呆了，慢慢回過神，“爺你是說？”
“哼，就算大隊長偏袒也沒用。我會鬨，鬨到城裡去鬨到市裡去，她要是不認，我就鬨上報紙！去她大學裡鬨。”安爺爺重重沉聲，真用手段一點都不顧及臉麵。
“到時候她書也讀不成、賣東西我也鬨掉。”
“當然，一個女娃不可能老是呆在娘家，總要嫁人。村外的什麼破落戶我是不會認。”
安爺爺用拐杖敲敲榮同書，“結婚大事本來就是要我們長輩做主，我是她爺爺，我讓她嫁給什麼人，她還敢不聽？”
本就自命不凡的榮同書眼睛發亮，支撐起身子。
“第一次見麵我乖孫就叫過你爹，我看這是幾輩子的緣分。”安爺爺用上最保險的一招，“我收你當乾兒子，乖孫正好再叫你爹。”
這樣一來就能保證他以後有大出息時安家能喝湯吃肉。
安爺爺對安大寶的神通深信不疑，對這一次沒考上也找到原因。
“還有，城裡來的狐媚子耽誤你，不然你肯定就考得上。我們欠她的錢都抵在這段時間夥食房子費裡麵。你現在還是她丈夫，直接出麵說欠款還完，就可以直接抵消也不用再還。
“你可以的話，等一下就離婚，我會就把孫女嫁給你。”
安爺爺打得一箭三雕好主意。
欠錢、有出息的孫女、未來有大造化的知青，一鼓作氣都網羅在自己家。
“爹！”重生後的榮同書毫不猶豫喊人。
他看都沒看脫力倒地的佳欣欣。就算先前有一絲情分，都被這頓打破壞。
要是有長輩願意出麵，那自己娶明朝雪百分之八十的幾率就會變為百分百。
*
中午大會堂熱熱鬨鬨。
肥嘟嘟大豬在大鍋中翻煮，熱氣騰騰、飄香肉味四溢。
“我們村，出了大喜事。受到上頭表揚。”大隊長嚴肅神情掩不住歡喜。
“這麼多大學生都出在我們村，說明我們村就是好啊。為國家做貢獻是多麼光榮的一件事。上麵還給了大豬，今兒中午大家敞開吃。”
熱烈鼓掌聲在坐在四麵八方的眾人裡響亮。
“我爹才要講完。一會就輪到明姐姐你上台發言啦，是大好事。”
考上大學的幾位都坐在高台側。
全豔紅悄悄轉頭嘟噥，滿臉是對當眾發言的榮耀驕傲，又忍不住多瞧了漂亮的明姐姐幾眼。
明朝雪配合喜慶日子穿上緋紅棉裙，這同樣少見的色澤是千羨歡送來的，紅而不豔如輕盈晚霞。
她同眾人一道坐在長椅上，偏偏擁有在人群裡一眼能見的挺拔亭亭。
“上台發言是好事。”明朝雪不置可否重複，濃密長發垂落輕觸沒有傷痕的白淨容顏，不急不緩輕語，“對有壞心的人來說，也是個機會。”
全豔紅睜大眼睛連連扯衣擺要解釋。
“安大寶沒到。”明朝雪烏黑睫羽下的眼眸掃過會堂，掃遍屬於安家空空的位置，念著一個個名字，“榮同書佳欣欣，也都沒到。”
連安爺安奶都沒來。而分豬這種好事他們原本是不會錯過。
“既然連豬都不來分。”明朝雪解釋中不由笑了下，“那就是打算來瓜分我了。”
她再次掃過空蕩蕩安家位置，一轉眼倒是看到安二一家。
在台上台下兩個間隔裡，明明是難以確定的對視，但安二和媳婦都更用力鼓掌起來。
他們在分家後處境比先前艱難，可舍得賣力氣，自己養女兒也更放心，隨之就是感激救命之恩。
此刻他們不敢接近說話、隻遠遠鼓掌的響聲在人群裡都是出眾。
明朝雪淺眸依舊寡淡掃過兩個大人，光耀台麵清晰照出她眼裡的毫無波瀾。
直到看見正中不知事、也跟著父母熱烈拍手的小女孩時她才微微彎眸，等瞥到身邊的全豔紅後又一愣訝異，“你怎麼了？”
“他們是不是要來搗亂。”全豔紅為明姐姐的事擔心，急不擇言，“安家人簡直陰魂不散。”
這樣的一來一回什麼時候才是個頭，難道要被糾纏一輩子。
明朝雪莞爾，靠近些讓濃密黑發落下遮擋，音色輕如羽絨。
“安家最多，也就說反悔分家。再多，就是像以前一樣編法子讓我留在安家。以前是孩子，這次就剩下婚姻。”
最後的婚姻兩字幾不可察一頓，明朝雪再度掃過全場，依舊沒發現千羨歡身影。自從與老者私聊後的一夜一天裡他都沒再出現。
全豔紅聽著更急雙眼生怒。
高台中，大隊長發言完畢，一揮手示意，“讓我們來恭喜高中的明朝雪同誌，聽聽她學習中的心得。”
眾人歡迎掌聲和視線齊刷刷轉動。
“怎麼辦他們要是現在出現該怎麼辦。”全豔紅飛快低聲，急得要跳腳。
沐浴各色目光中在明朝雪坦然起身，聲音淹沒在熱情鼓掌聲裡。
“在記得初見夜晚我們聊過安大寶的身世麼。”她平和輕拍了拍小夥伴肩膀，白皙粗糙五指沉穩，“今天就能結束一切，又為什麼要焦急。”
寬大窗戶投進的光亮將高台輝映得熠熠生輝。
明朝雪邁向高台萬眾矚目位置，按了按特意找來的麥克風，率先感謝。
“我能得到今天這個成績，離不開村裡大家的幫助。”村裡對她一個孤女的確是無聲照顧過。
一片熱情掌聲熱烈中，明朝雪掃過窗戶外，手指抬起引導眾人目光、直直指向閉攏的會堂大門。
“當然，也離不開安家人的——”
哐當。會堂大門忽而被大力撞開，周身一新的榮同書和安家眾人闖進大門，威風凜凜四顧。
一下子撞上全場投過去的注目。
“？！”氣勢洶洶安家人被大片大片眼睛注視一驚，慌張抬頭就又見到計劃中的成親對象。
明朝雪居高臨下，站在高台中央，如霞裙擺隨風微揚，眼眸是意料之中的冷靜。
“——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