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夜遊守陰村29(2 / 2)

村長上前一步,亮出手中的托盤。那托盤中整整齊齊碼著一疊衣服,疊成四四方方的模樣。

不難看出,正是玩家們已經見到過數次的清朝官服。

衣服旁邊還放著一疊符紙,上麵已經畫好了圖案。秦非愉愉瞄了一眼,和《馭屍術》中提起過的一模一樣。

連這都準備好了?簡直是瞌睡來了有人遞枕頭。

事到如今,就連程鬆也不得不承認,秦非他們探索出的毫無疑問才是正確的通關之路。

蕭霄挑起眉頭,試探著開口: "怎麼是這樣的衣服?純正的趕屍表演,難道是讓我們扮僵屍嗎?"

村長和導遊都沒有說話,四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玩家們。

那眼神沒來由的讓人感到一陣恐怖。

秦非歪了歪頭,與導遊對視。琥珀色的眸光清澈,不見絲毫陰霾。

直播間中,係統就像是知道觀眾們喜歡看什麼似的,突然切近景給了秦非的眼睛一個特寫。那雙像是含著柔情蜜般的眸子放大出現在光幕上,引得觀眾們一陣喧嚷。

"笑死,主播怎麼突然之間又開始散發魅力了。""他好像知道自己長得很好看。""哎哎哎??導遊竟然把頭扭開了誒!"

"是害羞了嗎?還是因為自己正在準備坑他而內疚啊?""這小子真的好奇怪,我之前就發現了,那些NPC都對他好好哦……"

誠如觀眾們所猜想的那樣,導遊的確是對於秦非滿懷著愧疚心情。

在工作與新認識的、充滿好感的朋友之間,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工作。這讓他的良心非常不安。

—話說回來,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良心這種東西的?導遊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而秦非則靜靜立於原地,像是什麼也沒意識到,又像是將一切都了然於心。

他衝導遊點了點頭,從村長手中接過了那疊衣服,十分配合地道: “知道了,我們馬上換上,還有什麼其他事嗎?"

村長瞥了一眼幾人身後。廂房上,那把大鎖還好端端地掛在那裡。

>村長搖搖頭: “沒事了,今天白天就不要出去了,好好休息,晚上的活動很耗費體力。”“好的”秦非從善如流地一口應下。

村長胡疑地望了他一眼。

眼前這小子分明長得白白淨淨,看上去十分乖巧的模樣。可村長卻總覺得,他藏著一肚子的壞水。

村長將秦非裡裡外外打量了一遍,實在沒揪出什麼破綻,隻好麵帶不甘地轉身走了。村長一走,玩家們頓時興奮起來。

“這下好了,我們隻差鈴鐺了。”林業在那堆衣服上扒拉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八件。

朱砂蕭霄那裡還有,他剛剛才拿出來不少。

看來,守陰村的村民也沒有把那兩個已經失去神智的玩家算在祭品的人數裡。程鬆轉身就要往外走: “我去找鈴鐺,馬上就回來。”秦非卻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不用。”

程鬆停住腳步,回頭。

身後的青年笑意盈盈,伸手從衣口袋裡一摸,像是變魔術似的掏出了滿滿一把銅鈴。那些細小的鈴鐺用紅色絲線串成一串,一打眼望去就像是什麼精致的裝飾品。

其餘幾人見狀一愣。

"這是從哪裡來的?"林業好奇地問道。

"哦,這個嗎。”秦非將那串銅鈴戴在手腕上,輕描淡寫地道, “這是剛才廂房裡麵,那個老婆婆僵屍身上的呀。"

他在玩四角遊戲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女鬼跟在他身側時,身上總是時不時傳來鈴鐺響。

因此等遊戲結束,那幾具僵屍的肉身被玩家們損毀以後,秦非便持意在棺材中摸了摸。成功趁著棺蓋閉合前將這串鈴鐺順到了手裡。

玩家們: "…"

蕭霄喃喃自語: "有時候我真懷疑,你在大巴車上說的那些是不是在騙我……"無論是隨手順東西的本事,還是溜門撬鎖的本事,秦大佬看起來都不像是一般人啊。秦非聽了也不生氣,笑眯眯的,十分好脾氣地回答道: “你想多了。”如此一來,煉製活屍所需的全部材料就都已經收集齊了。玩家們無需再去村中額外尋找。

幾人速度飛快地換上了官袍,又將符咒板板正正地粘在額頭上。

這是性命攸關的事,就連刀疤都不再作妖,全程靜默,一言不發

地跟著其他人動作。

貼完符咒,玩家們還需要再用朱砂點按在自己的前後心口、眉間、左右手心、左右腳心。

這七處正是“七竅”,也是人的生氣萌發的位置。將這七處封住,就能徹底將人的生氣隱匿在軀殼之內,而不外泄。

最後一味材料,人血。

這東西好弄得很。秦非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塊還算邊緣鋒利的石塊,麵不改色地衝著自己手腕靜脈處猛地一劃。

鮮紅的血液順著白皙的手臂滴落,傷口處皮肉綻開。林業幾人光是看著便忍不住表情扭曲起來。

秦非卻像個沒事人一般,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痛苦似的,用右手食指沾了自己的血,一個一個點按在其他玩家的額頭上。

“每個人含一口清水,不要咽下,閉上眼睛躺到棺材裡去。”

這便是煉製活屍的最後步驟了。再然後,隻需靜待時間流逝即可。

"千萬、千萬不要睡著。"

秦非叮囑道。

說罷,他躺進棺中雙手交疊在胸前,靜靜閉上了眼睛。

秦非的眼前湧起一片迷霧。

那片霧氣越來越濃,越來越厚重,流淌在秦非身邊。

淹沒了地板,淹沒了棺材,淹沒了院牆,淹沒了視野中的一切。青年安靜而放鬆,任由濃霧將自己完全籠置其中。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暖黃的光線忽然出現在秦非的視野儘頭。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模糊的黑色身影。

秦非看不清他的麵貌,隻能隱約辨認出這是個身著青布長衫的法師,腳踩草鞋,頭上戴著一頂青布帷帽。

他的左手端著一盞油燈,光線就是那油燈散發出來的。右手則高舉,掌心中懸著一串銅鈴。

隨著他的腳步移動,鈴鐺聲不斷傳來。

叮鈴鈴,叮鈴鈴。

隨著有節奏的銅鈴聲響,一股奇異的力量順著霧氣攀向秦非的身體。

肢體末端像是被無形的絲線所牽引,秦非的雙臂不由自主地向前抬升,膝蓋分明絲毫未彎,可人卻實實在在地從地上立了起來。

秦非低頭,看見了自己繃得筆直的腳背。他嘗試著跳了跳。身體變得異常輕盈,足尖僅需輕輕用力,整個人便瞬間離地

有點像是普通人踩上蹦床時的體驗。感覺……倒是也還不賴?

"湘西趕屍——生人回避——"那道黑影拉長聲調吆喝著。

從遼遠的空氣中傳來一聲極清晰的銅鑼響。

隨即,秦非像是被什麼難以抗拒的東西所吸引,目不斜視地跟在了那黑影身後。—跳—跳,隨著他向前去。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口星——”

黑影高聲吟唱著《正氣歌》,闊步向前。像是一枚永不止歇、永不錯漏的路標,引領著秦非前行的方向。

… …

秦非覺得,自己好像蹦了很久很久。他跟著迷霧中那人的背影一路向前。

雖然無法回頭,卻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背後,一個接一個便屍跟了上來。一個兩個三個。六個七個八個。

直至串聯成長長的、筆直的、間距一致的隊列。他們走過長長的山路,來到河邊。登上木船,穿行於漩渦暗礁之間。

他們途經村落,所過之處,家家閉門不出。

他們來到死屍客店。進門歇腳,卻遇上暴雨,被迫滯留七天。

秦非不知道,他看到的這些究竟是真實存在過的,還是僅僅隻是鏡花水月。關山難越。唯有腳下的路,綿延向前。

良久。

眼前的霧氣逐漸散去。

那種濃重的恍惚感同樣也順著霧氣一道消失了。

義莊院中,八個站在棺材裡的人相互對視,每個人都已經變成了一副徹頭徹尾的偃屍樣。"這是……成了?"便屍林業茫然又激動地低聲道。

秦非: “嗯,成了。”

他們還能說話,還有思想,還知道自己是誰。他們現在成了真正的活屍。

太好了!

林業下意識地想握拳。

可五根手指卻完全不受自己控製,還是那麼直挺挺地便在那裡。

林業:?他又嘗試著掙紮了一下,依舊不行。

手不能動,腳也不能動。

足尖用力時倒是可以跳一跳,但隻能上下跳,不能前後左右移動。就好像遊戲人物

被強製鎖定成了待機狀態似的。林業傻眼了: “這要怎麼弄?”

村祭還沒開始,他們不可能以如今這副模樣出現在守陰村的村民們的麵前。其他幾人也是一樣,一個個像是木頭樁子般杵在棺材裡。“彆緊張。”秦非寬慰道。

他們現在既然已經成了活屍,行起事來自然就要遵從僵屍的習性。偃屍隻要沒有發生屍變,必然是不會自己動的,趕路時全程得需趕屍人搖動銅鈴作為牽引才行。

——就像剛才迷霧中那人所做的那樣。

迷霧已經散了,那個人也停留在了迷露中。現在,化作偃屍的玩家們沒有趕屍人。

不過不要緊。因為,秦非手腕上就綁了一串銅鈴。

叮鈴鈴——

鈴聲響起的瞬間,那股禁錮在偃屍玩家們□□上的神秘力量倏忽之間消散了不少。眾人忙不迭地將手放下。

循環往複,折騰了半晌,總算是將手腳都恢複了原位。

隻是,即便他們已經腳跟落地,可還是很難邁開雙腿走路,要想移動身體,仍是隻能靠跳的。

孫守義試著跳了一下,青白交織的偃屍麵孔上浮現出一絲愁容。他們現在的動作太偃硬了,若是出現在村民們麵前,肯定會露出馬腳。

程鬆思忖片刻,提議道: “我們先躺回棺材裡去。”

"之前我和村民打聽的時候了解過,往年村祭,玩家們都是直接躺在棺材裡,被村民連棺材帶人一起抬上祭台的。"他解釋道。

"想辦法糊弄過去,應該可以。"

聽上去委實有些冒險,但,現在也隻能這麼辦了。

頭頂的天色漸漸暗淡下來,雲層從灰白轉向的藍紫色。

那從未露麵的太陽正在落山,暗紅的光線穿透層層香疊的陰雲縫隙,像是一隻隻肮臟而扭曲的巨眼,注視著地麵上的一切。

吱呀一聲。

義莊大門再度被推開。

村長探進來一個腦袋: “大家做好準備了嗎?”“村祭,馬上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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