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好——你——家——熊孩——子!!!!"
那咆哮的怒吼,聽起來像是立馬就要穿過電話線,把秦非口中的“熊孩子”給一刀砍死似的。
秦非連連點頭應和: “會的會的,一定一定。
沒等對麵說完,秦非啪嗒一下掛斷了電話。轉身麵向眾人,雙手一攤: “看,我沒有說謊吧,這電話還是能打的。
蕭霄:
人嚇人也是會嚇死人的,大佬如果繼續保持這個形式作風,蕭霄都要開始擔憂他在今後的副本中的人身安全了。
——不是擔心他被副本玩死、被鬼怪弄死,而是擔心他因為說話太欠揍被彆的玩家打死。
刀疤一口牙咬得咯吱作響,臉頰兩側肌肉緊繃,若是人的怒火能夠化為實體,此刻他頭頂想必已直冒青煙。
程鬆全程一直在旁觀望。
按理說他既已向刀疤遞出加入社團的橄欖枝,那兩人便該是一夥的,可程鬆這兩日卻一直對刀疤若即若離,令人難以捉摸他的想法。
秦非望了他們一眼,沒再多說什麼,朝身旁的蕭霄揮了揮手: “回吧。”
一行人就此離開大巴,踏上回程的村道。
白日的濃霧不散,儘管是已經走過數次的老路,依舊能夠帶給人源源不斷的驚惶,讓人每分每秒都在心中泛起隱憂,害怕自己某一步行差踏錯,就此邁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好在,熟悉的義莊大門沒過多久便再次出現在道路儘頭。
踏入義莊大門的一瞬間,秦非感到自己右腿一沉,像是有什麼重物掛在了上麵。然後那重量複又消失,隻餘下一抹極其陰冷的觸感,轉移到了他肩頸裸露在外的皮膚上。
秦非微微側過臉,一張腐爛得沒了人樣的嬰兒麵孔出現在視野中,眼珠突出,皮膚青紫中還帶著星星點點的屍斑,醜陋的小臉和秦非的臉來了個親密接觸。
秦非:"……"
小東西還真是神出鬼沒,它這要是換個人纏上,怕是光用嚇都能把人嚇死。
秦非輕輕咳嗽了一聲,用隻有他自己能夠聽到的氣聲道: “你怎麼又變樣子了?”他還是比較喜歡它表皮完整的那個形態。
鬼嬰的理解能力一直都不怎麼好,反應慢到令人發指,良
久,它似是終於領悟了秦非話中的深意,搖晃著腦袋,腐爛的傷口邊緣一點點蔓延出新的皮膚,石斑也緩緩退去。
它還挺在意秦非的感受。
突然出現的鬼嬰依舊隻有秦非一個能夠看見,其他人一進入義莊,便趕忙向那兩個躺在地上的玩家走了過去。
秦非抬頭向那邊望去,隻見玩家們一個個臉黑如鍋底,臉色說不出的難看。
他頓感有些不妙:“怎麼了?”
林業抿著唇,有些難以啟齒的樣子: “那兩個人……”
“怎麼了?他們死了?”秦非詫異道。林業一噎,趕忙搖頭: “倒也沒那麼糟。”
但也沒好到哪去。這兩人雖還活著,卻也與死沒什麼兩樣了。
他側過身,一臉擔憂地指向身後。
兩個前不久還陷在半昏迷狀態中的人此時已經醒了過來。
之前孫守義擔心他倆單獨留在義莊裡會出事,走之前用繩子將他們五花大綁後塞進了棺材,可不知為何,他們自己爬出了棺材,眼下又躺在了地上。
兩人一言不發,瞪眼望著身前空地,打眼一看與常人無異,可若仔細觀察便能發現,他們的神情都十分木然,麵色青白,眼圈紫黑,嘴唇也室無血色。
麵對其他玩家的觀察打量,二人不見有絲室回應,連眼珠都不帶轉一下,仿佛視野範圍內根本沒有人存在似的。
“他們手底下是什麼東西?”程鬆覺察到了異狀,沉聲詢問道。
眾玩家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便見那二人的指縫間滿是泥土,身側的土地上則布滿彎彎道道,不知是些什麼鬼畫符。
“如果不是他們身上還穿著眼熟的衣服,我恐怕會把他們當成守陰村本土的村民NPC。”孫守義麵色沉重道。
和孫守義一樣,其他玩家同樣也是這個想法。
"所以。”淩娜遲疑著開口, “他們現在這個狀態到底算是活著,還是……?"
玩家們對話之間,秦非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在場眾人的神情。
所有人皆是麵色凝重,即使是看起來最深藏不露的程鬆,此刻一樣眉頭緊鎖,那副緊張的神態不似作偽。
要麼,就是那人太會裝了。要麼,那個多
出來的玩家根本不在這裡。
秦非心中越加篤定,視線再次投向義莊角落的那台棺材。
…
對於要怎樣處理這兩名失去理智的玩家,餘下眾人抱有著不同的看法。
程鬆與孫守義認為,他們沒必要管這兩人,就這麼綁著他們,隨便他們去就是。
蕭霄卻覺得,那兩人或許能給他們帶來新的線索,應該將他們鬆綁,看看他們之後會怎樣。孫守義擔心這樣會惹麻煩,遲遲不敢下定論。
爭執半晌,無果,孫守義詢問道: “小秦,你覺得呢?:扭頭的瞬間,語音頓熄。
他的身後哪還有秦非的影子。
人呢?
眾人這才發現,秦非不知何時已經去了義莊另一側,正半蹲在那口角落的棺材邊,神色專注地同棺中那人說著什麼。
那棺材裡……一想到那口棺材,在場的每個人腦海中都像是裝著一盆漿糊。
那棺材裡是什麼東西來著?
哦,好像是個人。好像是和他們一起進入遊戲的玩家。
是個新人。
長什麼樣子?唔……想不起來了。名字叫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蕭霄神色怪異地上前,道: “秦大佬,你在乾什麼呢?
秦非回頭,回答道: “我在和他說話。”
頓了頓,他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 “我在和徐陽舒說話。”
“徐陽舒?”蕭霄一愣。
其實他有些摸不清狀況。
徐陽舒……是誰來著?他好像記得又好像不記得。
但下意識的,如同鬼使神差般,蕭霄十分順滑地接了句話: “咱們還是彆打擾徐陽舒吧,他受到了精神汙染,現在需要休息,再說他都神誌不清了,你和他說話他也不會搭理你的。"
說完後蕭霄自己也是一愣,眸中閃過一絲恍惚,很快又歸於平靜。
“哦,是嗎?”秦非半挑著眉,清澈的琥珀色瞳孔仿佛能夠洞悉一切隱匿在迷霧中的真相。
“彆裝了。”青年斜倚在掀開的棺木前,眼神中似笑非笑,他一手撐在棺壁上,將棺木內那人的神色儘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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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非在和誰說話來著,他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又想不起來了?哦哦對,是徐陽舒。
他有什麼問題嗎?
幾人眉頭緊簇,思來想去,卻始終找不到任何突破點。
徐陽舒,他隻不過是個一進入副本就不小心撞見暗黑係NPC,從而受到了大幅度精神汙染的倒黴蛋而已。
一股無形的力量操控著玩家們的大腦,將諸多原本不合邏輯的事排列組合,構建得無懈可擊,找不出絲毫破綻。
蕭霄幾人一臉不解,刀疤則發出不屑的嗤聲,看向秦非的目光變得輕慢。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裡玩什麼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戲碼?
這個姓秦的玩家,起初他還以為他有什麼厲害的底牌,可眼下看來,也不過爾——
緊接著發生的一幕令刀疤的眼睛驀地瞪大。他懷著惡意的冷笑僵在了嘴角。
漆黑的楠木棺材裡,彪形大漢痛苦地捂著頭坐了起來。
什麼情況?詐屍了?!哦,不不不,棺材裡躺著的那人本來就沒有死。
可他不是昏迷了嗎?他不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與活死人無異嗎?
不對!不對!不該是這樣的。玩家們眉心緊鎖,不由自主地抬手,痛苦地捂住額頭。
這便是副本內精神汙染的強大之處,它能修改玩家的思緒、控製玩家的精神。
假若此時沒有一個如秦非這般神智清醒、且強大到足以堪破異端的人存在,這片迷霧便會永遠籠置在眾人頭頂。
——就像0039號世界以往的每一次直播那樣。
副本中的玩家們混沌的度過每一天,混沌的生存或是死亡,直到副本結束,依舊從未了解過真相。
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秦非的言語就像是一根尖銳的針刺,戳破膨脹到極限的氣球,包裹著真相的空氣與虛假的世界猛地相撞,玩家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尖銳的疼痛仿佛刀尖絞痛著大腦。
可迷霧漸漸褪去,真相豁然於眼前。
眾人神情恍惚。
是啊,他們怎麼會覺得徐陽舒在棺材裡躺了三天,是一件合乎常理的事呢?
他們為何幾乎從未想起過徐陽舒的名字,就像這個人根本不存在
一樣?
一切的一切從始至終都是那麼的突兀,那麼令人難以理解!
一片混沌之間,唯有人群正中的秦非依舊神色自若,像是漆黑一片的海平麵上,唯一的、恒久不變的那座燈塔。
徐陽舒被玩家們包圍著,原本慘白的臉色在片刻之間竟已恢複如常。雖說仍舊沒什麼血色,卻也和方才那般死人模樣大相徑庭。
彪形大漢可憐巴巴的擠在那口棺材裡,四肢都蜷縮在一起,看向棺外眾人的眼神中透露著緊張和惶恐,仿佛他麵對的是什麼洪水猛獸。
這個突然出現的NPC不僅攪亂了玩家們的心神,在觀眾當中同樣掀起了軒然大波。
源源不斷的靈體湧向直播大廳那一角,紛亂繁雜的討論聲幾乎將熒幕中玩家們的聲音遮蓋。
F級體驗世界的直播大廳已經連續幾年沒有出現過這樣熱鬨的景象了,再也沒人去注意同時段的其他副本直播,每個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地被0039號副本熒幕中,那個清瘦單薄的青年身影所吸引。
"挖槽,這什麼情況???"
"0039號副本更新了?這是什麼從來沒見過的新劇情?""不對吧,副本開啟時係統沒提過這茬呀。"“麻了,真的麻了,之前祠堂和亂葬崗屍鬼大軍那兩波劇情我就已經麻了,現在徹底麻完了。”
有靈體對此提出質疑:
“你們不是以前看過這個本嗎,既然這人是個npc,那他以前出現過沒?”“對啊,他是npc,那不就是每場直播都會出現嗎?玩家有重複你們居然都看不出來??”
那幾個自稱看過好幾遍0039號副本的靈體聞言,集體靜默了一瞬。“我……忘記了。”“我也記不清了。“反正就是……應該是沒見過吧?”
顯然,這不對勁。
見過就是見過,沒見過就是沒見過,一張尚能算得上有記憶點的臉,假若隻有一兩個觀眾忽略了他,倒也還說得過去,可所有觀眾都不約而同地忽略了他——
終於捋清楚一切的觀眾們齊齊發出喟歎:靠,係統真狗啊!
居然連觀眾的感官也一起影響!
可……想清楚事情始末的靈體們頓時神思恍惚起來。這可是強大到連觀眾都被蒙騙過去的汙染,身處副
本當中的玩家居然能保持清醒。
這到底是怎樣恐怖的精神免疫?
這樣的免疫值存在於一個初次進入副本的玩家身上,真的是台理的嗎?
“他是不是什麼大佬愉愉溜回F級副本找樂子啊……”有靈體喃喃自語。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玩家身處的副本世界隻能升級不能降級,玩家們隻能不斷努力,掙紮向前,或是死。
事實上,在副本如此強橫的精神影響下,秦非雖然的確有著極強的精神免疫,卻也和其他玩家一樣,難以得到最高水平的發揮。
在一開始,秦非同樣也遭受了副本的蒙蔽。而後來他之所以能夠確定徐陽舒有問題,一來仰仗著那截手指,二來則還是依靠他的天賦技能。
在撿到手指以前,秦非眼中的徐陽舒與其他玩家並無任何區彆。可從大巴回到義莊以後,在秦非的眼中,徐陽舒的頭頂卻赫然多出了一根明晃晃的進度條。
很明顯,徐陽舒就是那個潛藏在一眾玩家當中的NPC。
在如此強有力的佐證之下,副本強行加諸於秦非腦中的迷障也就自然而然地退散了。
經此一事,秦非對自己的天賦技能又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他的天賦技能的確可以用來當做怪物書,但卻也不是沒有絲毫限製的。
當天賦技能與副本隱藏劇情產生衝突時,係統仍舊會以副本為先。
隻是不知這種情況隨著今後他技能的逐步升級,能否得以改善。
若是有朝一日,秦非的天賦技能能夠淩駕於副本之上,那他在探尋副本線索時,勢必會擁有超越其他所有玩家的優勢。
紛飛的思緒回籠,秦非伸手扣了扣棺壁,望向徐陽舒的神情似笑非笑: “說說吧。”
徐陽舒的嘴唇翕動著,沒有發出丁點聲音。
周圍的玩家們從震驚中逐漸回過神來,看向徐陽舒的一雙雙眼睛幾乎發著光。
這一看就是個重要的npc!不出意外的話,副本主線近在眼前。
作為推動劇情前進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玩家,秦非在這一刻受到了史無前例的巨大關注,直播間觀眾人數暴增,直播麵板角落數字翻飛,耳畔接連不斷響起係統提示,叮叮咚咚的積分聲幾乎將其他人的說話聲淹沒。
br />這是一種十分玄妙的感覺,雖然身處荒山野村,可就像是有一座巨大的舞台緩緩從腳下升起,無數聚光燈彙聚在舞台中央,將秦非所處的一小方土地映照得光芒萬丈。
而徐陽舒也沒有令大家失望。
良久,人高馬大的男人終於嘶啞著嗓音開口: “我……我是來村子裡,找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