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哦”了聲。
他隻是奇怪,他能感覺,孟小荷的命數,本不該如此。
蓬勃的朝氣,從她身上湧出,將影響整個凡間。
可是,誰扭轉了因果,誰就要承擔反噬。
金子盯著鬱月,總不能是師父吧。
師父好像還在處理很危險的事呢,改變凡間天下的因果,可太重了。
鬱月不知道金子小腦瓜想什麼,隻帶著他,轉了三四個戰場,算是把金子的傷治療好八.九成,其他就靠修養。
傍晚,她帶著金子,回到遇到孟小荷的縣城。
孟小荷隻在這裡修整一夜,明日又要千裡行軍,奔襲河間府。
她給手心纏紗布,打仗,也是無可奈何。
亂世中,孟家村是桃花源,就是孟家村太和平,她和孟家村的年輕男女們,才得出來,保護孟家村。
她把一個七歲多的女孩,帶到鬱月麵前,說:“這孩子叫銀丹,鬱仙長,我想把她拜托給您,讓您幫忙照看一下。”
“如果我到最後,能安定下來,我會來接她。”
鬱月回望女孩黑黢黢的眼睛,拒絕的話,剛到口中,小女孩就突然抱住鬱月的大腿。
她趴在她身上,讓鬱月感覺大腿有點涼意。
哭了。
鬱月:“?”
這是什麼,眼淚攻擊嗎?
孟小荷笑了:“這孩子,可真機靈,鬱仙長有所不知,她所在村莊,被劉勝的土匪屠了,她是唯一幸存者,平日裡絕不輕易親近人。”
孟小荷不忍心看她被亂世鐵蹄踏死,就帶在身邊,可是帶一個小孩,行軍不方便。
就在不久前,她攻打康城,女孩雖在後方,還是差點受傷。
鬱月揉揉太陽穴。
孟小荷也有點不舍,她眼眶微紅,用力揉揉銀丹的頭發,才回過身,背對著鬱月,哽咽:“這很麻煩仙長,可我……”
得了,又一個落淚的。
鬱月抱起銀丹,給孟小荷一個信物:“你想來找我,就摔碎這個信物。”
“就算沒找到我,也能找到銀丹。”
孟小荷擦掉幾滴淚,深呼吸:“多謝仙長!還請仙長給她起個大名。”
鬱月:“銀丹草彆稱薄荷,就叫薄荷,和你的名字一樣,有個荷。”
瞬間,孟小荷泣不成聲。
鬱月和孟小荷道彆後,一手牽著金子,一手牽著薄荷。
小薄荷帶著濃重鼻音:“我知道,我會影響孟姐姐,所以我跟仙人姐姐走,總有一天,孟姐姐會來接我的,對嗎?”
鬱月:“會的。”
小女孩用力吸鼻涕。
金子繞道薄荷旁邊,拉住薄荷的手,往他自己臉上按:“你彆哭,給你捏捏,很軟。”
薄荷愣了愣,還真捏了下。
金子笑了起來。
金珠看到新妹妹,也很高興,爭著抱她洗澡,說要一起睡覺。
隻是到晚上,薄荷夢魘了。
金珠和金子手足無措,忙去找鬱月。
鬱月披著外衣,坐在床沿,手放在薄荷的額上。
薄荷深陷一片血海,似乎看到父母和夥伴,掙紮求救,然而士兵的刀,片刻不息,白刀子紅刀子,爆出腥味。
她好怕,薄荷顫抖著,可是下一瞬,一股暖流,從她額間透進她的身體。
那些恐怖的畫麵,消失不見,變成這座山上的綠葉。
她一邊哭,迷迷糊糊醒來。
望著三雙眼睛,她抽噎:“我害怕……”
金珠:“不要怕,我們都在呢。”
金子也說:“我能殺鬼,你彆怕。”
薄荷看著鬱月,淚眼婆娑。
鬱月眉頭舒展,說:“今晚大家一起睡吧。”
金珠和金子歡呼:“好!”
平時鬱月嫌哄孩子麻煩,很少和他們一起睡覺的。
床很大,鬱月躺下,幾個小孩依偎著,金珠小聲:“師父,我會背三字經了。”
鬱月:“不錯。”
金子:“師虎,我會從一數到十!”
鬱月:“真不錯。”
金珠金子爭相跟鬱月邀功,一陣說話聲中,薄荷抱著鬱月的手臂,聲音弱弱的:“師父……”
鬱月:“都說了不收……”她望著帳頂,“算了,說累了,就這樣吧。”
金珠和金子:“哈哈!師父妥協啦!”
薄荷靠在鬱月懷裡,也輕輕彎起唇角。
這一晚,鬱月睡得很沉。
以至於第二天,才發覺,凡間流動的靈力暴增了。
這很不尋常。
行走在凡間的佛修,一個個感受靈力如泉,淌進他們疲憊的身體裡。
這點靈力,和修真界沒法比,也沒法對凡間做出多大改變,但對佛修們來說,是他們幾百年,上千年,未曾感受過的雨露。
有的佛修醉靈力了,腳步虛浮。
有佛修高興:“是修真界支援麼?”
也有人潑冷水:“想太多了吧,修真界怎麼可能支援我們?”
圓空騎青驢,仰頭喝著水囊,第一次感覺筋脈通暢的快活,連壽元都增加了。
小和尚慧藏嘟囔:“他們真的做到了啊……”
時間要倒回到一個時辰前。
靈脈。
穆之舟終於通過傳送石,到達靈脈所在地。
然而他傻眼了——真就四個金丹一個築基,把八個分神弄得團團轉!
最重要是,孟金寶居然摸到籠罩靈脈的大結界!
隻看,孟金寶以恐怖的速度,這個用多少修士心力鑄造的陣法,突然大笑:“可以了!我明白怎麼回事了!”
拖了足夠長的時間,李沂咽下一口血沫。
得到信號,陸空雪、竇淵拉著秦道直,來到孟金寶周圍。
他們五人,被修士包圍了。
穆之舟臉色很不好看:“你們知道你們在做什麼?這是公然與修真界為敵!”
李惜玉隱在“正派”修士裡,有點擔憂地皺眉。
李沂抹去臉上血漬,擦掉掌心持劍磨出來的血,慢條斯理:“穆尊者說錯了吧,我們頂多是和六大仙宗為敵。”
胡岩:“大膽!誰準你們瞧不起六大仙宗!”
他真覺得這他娘是一場夢,他不過被陸空雪拖住步伐,怎麼四個金丹一個築基,就能把他們這群分神修為的,搞得這麼狼狽!
陸空雪說:“尊者若急著和我們叫板,不如看看,我們手上的籌碼。”
有他暗示,孟金寶碰了碰那陣法。
四周結界震動。
連穆之舟都難以置信:“你們想瓦解結界!”
陸空雪:“不是想不想,是我們有這個能力。”
胡岩朝暗處使眼色,刹那,四周襲來殺招,陸空雪手心一捏,月神之力攔住招式。
孟金寶一氣,再度發作陣法。
上頭的陣法震動得比之前的厲害。
穆之舟立刻說:“且慢,有話好好說!”
他瞪胡岩,讓他撤下修士。
他們不是沒法把這五人殺了,可在那之前,孟金寶會先瓦解大陣法。
得不償失。
竇淵溫聲溫氣:“今日我們鬨出這個陣仗,也是想知道,我們師尊在哪裡。”
穆之舟一愣,知道五人不好欺騙,沒料到,他們能拿靈脈要挾他們!
他說:“我不知道。”
孟金寶:“那就彆廢話了,瓦解!”
穆之舟臉色一青,又一次:“且慢!”
他咬牙,說:“你們師尊離開,是和六大仙宗有點關係。”
秦道直盯著他:“有點關係?什麼關係?”
穆之舟:“……”他能說是直接關係?
他咳了聲,打算用懷柔的辦法:“你們師尊不想隨意仙宗名聲臭了,如此苦心,你們居然不承她的情!”
秦道直:“哈哈,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你覺得我師尊是那種在乎名聲的人嗎?哪像你們六大仙宗,這麼好麵子!”
穆之舟:“……”
李沂又問:“你確定你不知道他在哪?”
穆之舟忍不住了:“他娘的你是看不起你師尊還是看得起我們?她躲去哪我哪知道啊!”
胡岩:“尊者消消氣,消消氣。”
隨意仙宗五人:“……”
嗯,能把大乘逼成這樣,他們是傳承師尊的衣缽。
鬱月肯定很欣慰。
如此,他們獲得的最有效信息,就是師尊明麵上礙於隨意仙宗名聲,被六大仙宗逼走。
除此之外,沒有更多信息。
竇淵朝孟金寶使了個眼色。
孟金寶丟出一個符咒,這是最先進的消音符,他們都在適用範圍裡頭,說的話,就算是分神修為,也聽不到。
穆之舟修為高,隻能聽到模糊的音調。
秦道直警惕地盯著外頭的人,問:“現在怎麼辦?”
竇淵:“你們覺得,師尊在的話,會怎麼辦?”
答案,毫無爭議。
孟金寶點頭:“到時候,修真界會多出好多好多靈力,那是好事吧?”
李沂:“是。”
“你們還記得,最開始咱們去自在秘境,九千靈石,是師尊千辛萬苦攢的麼?”
陸空雪:好像倒也沒那麼辛苦。
孟金寶應和:“對,九千靈石才可以進一個秘境呢,好多修士,都攢不到靈石,好可憐。”
竇淵和秦道直慚愧,他們當初依附寒劍宗,不用出靈石。
但現在,麵對要不要瓦解陣法,假如他們兩人還在寒劍宗,還是既得利益者,也會同意這麼做。
這是千千萬萬個人修真的機會。
意識到這與他想要的世界有關,秦道直心跳越來越快,說:“隻要靈脈放開,這些被各宗門把持的秘境,也會在修士討伐下,被迫放開。”
竇淵點頭:“是了。”
陸空雪笑了下,他目光熠熠:“還有一點。”
“如果這片靈力放開,師尊不管身處何方,都會察覺異常。”
孟金寶一喜:“那就行,這麼大動靜,師父肯定會露頭的!”
他們談話時,穆之舟示意胡岩準備。
隨意仙宗五人,是出奇製勝,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他們藏拙,有月神後裔陸空雪,陣法鬼才孟金寶,劍道高手李沂和竇淵,以及擁有神秘力量的秦道直。
才導致如今六大仙宗被動的場麵。
但隻要給六大仙宗一點時間,他們完全可以反過來鉗住五人。
看他們說悄悄話,穆之舟和一乾分神不急,巴不得他們談久一點。
這時,他們撤掉符咒。
竇淵笑得謙和:“我們方才商量了下,覺得,還是要給修真界留下點禮物。”
穆之舟突然預感不好:“你們要乾什麼?知道修真界如何在千年時間,培養千個分神麼?要是瓦解大陣,你們讓修真界怎麼重回榮耀!”
李沂嘲諷:“榮耀?你們把持靈脈,就為培養像柳春風、羅昭,或者是羅赤心那樣的修士?”
胡岩:“胡說八道!”
李沂說:“你們敢說,你們宗門裡就沒有分神,是用下三濫手段修煉上去的?”
“不,就算你們知道,隻會包庇他們!”
秦道直更直接:“修真界有六大仙宗,是修真界之不幸!你們卻還要裝出道貌岸然的模樣,嘎嘎好笑!”
竇淵咳了聲,為防止仇恨都被秦道直拉去,也說:“諸位都是分神,要是真光明磊落,就不會讚同繼續封鎖靈脈。”
他眼神一冷:“除非你們是偽君子!”
圍著隨意仙宗五人的修士,常年被人追捧,第一次被人指著鼻子罵。
他們臉色青青紫紫,惱羞成怒。
穆之舟不想再和他們爭辯,手一揮,修士們一動。
他們預估,孟金寶需要三個呼吸時間,才能毀壞大陣。
夠他們壓製這群宵小之輩!
然而,孟金寶雙手按在結界,隻一瞬,千年結界崩裂,地動山搖!
穆之舟:“不好!”
他接管結界,想補償一二,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
而搞完破壞,孟金寶吃下自己的丹藥,又馬不停蹄地劃開一個空間陣法,幾個弟子跳進陣法,這一切,隻發生在轉瞬間!
六大仙宗目瞪口呆:“這!”
秦道直最後一個進空間陣法的。
臨了,他還要落下一句相當誅心的話:“哈哈,你們是分神大乘,還搞不定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