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圖去鑄劍的人都死了。”
“如今你看見的煉器師,並不是青霞宗的人。”
她笑了笑,麵容雖美到極致,卻沒有半分血色,像一朵慘白枯萎的花。
“那這把劍…是什麼劍?”
傅宣這些日子一直離得遠遠的,隻敢用餘光看那把劍,小心翼翼瞥一眼,再快速閉眼,勉勉強強苟延殘喘活了下來。
大概他活下來…更因為姻緣契。
他不願意往那個方麵想。
“是一把屬於妖族的劍。”
“用妖族的骨血練成的劍,當然隻殺人族啊…”
悠長冰冷的聲音回蕩在這處空寂的鑄劍台,她重新沉入了血池中。
那是用誰的血在封印?
傅宣想問,但是怕觸及血池女妖的底線,不敢開口。
那把劍似乎快成型了。
每天用來封印它的血越來越多,它漸漸平靜下來,原來清亮的劍身也慢慢爬入一絲絲繁複精巧的血紋。
如果是同一個人,那個人該被抽掉了多少血,還活著嗎?
傅宣雖然什麼也沒做,但青霞宗的人覺得這件事可能和他有關係,便讓傅宣繼續蹲在那裡,以免少了他影響斬妖劍成型。
“這會是一把仙劍。”
沈宗主站在血池之下,迷戀地看著中央已經實質化的劍器。
他手裡拎著一隻萎靡不振的白虎。
為了方便行動,特意把白虎擰成普通家貓大小。
白虎脖子下那一片都是雪白色,柔軟無暇,被湊在劍鋒邊上,從上至下輕輕滑下來,一道細小的血線內慢慢迸出殷紅的血,澆遍了整個劍身。
劍身上開始浮現金光,看起來十分聖潔。
那些繁複血腥的紋路,消失得無影無蹤。
“用天地靈物的血來洗劍,你以為能洗去它的戾氣嗎?”
這不是傅宣第一次看見沈宗主,也不是他第一次看見血池女妖的頭。
卻是第一次聽見她如此溫和的聲音,仿佛在問什麼日常小事,臉上的笑極度譏諷。
“妖孽,等斬妖劍鑄好,第一個斬的就是你。”
沈宗主雖然已經近百歲了,容貌卻仍然留在青年時候,烏發朱顏,極為清俊,說這種話的時候正義凜然,然而傅宣卻有種熟悉感。
妖孽、妖孽,到底孽在什麼地方?
他想質問,想說點什麼,但對強者的恐懼使他本能抑製住了嘴邊的話。
沈宗主天縱之資,如此年少便已經是化神期修士了。
而傅宣自廢修為,隻是一個普通的凡人。
“我等著。”女妖說完,又沉了下去。
她應該是一隻雀鳥類的妖獸,雖然翎羽都被血糊住了,本色看不分明,甚至未看清她的全貌,傅宣就很肯定,她的本體是鳥雀。
這種感覺,總讓他的心臟抽痛。
當時端著下了藥的茶與相思說話時,捫心自問,你後悔嗎?
那時心裡的回答洪亮無比,堅定不移。
不後悔。
現在卻不敢再問一遍這個問題。
被白虎的血洗過後,劍已經能被人拿起來了。
沈宗主把劍尖插進白虎心口,看著劍身內隱約掙開的血線重新被金光洗淨,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隻需要練上九九八十一天,就能成了。”
沈宗主歎息一聲,看起來像是滿意到了極致。
紅焰從血池裡升起,環繞在劍身周圍。
白虎眼睛似閉未閉,似乎遠遠看了過來。
傅宣定神看過去,感覺自己真像見過它。
直到臉上條件反射姓抽痛,才想起來那個抽自己大耳刮子的黑虎。
要是以往,他說不定還能幸災樂禍笑出來。
但是他在這裡朝不保夕,時刻生活在死亡陰影下,唯一能交流的對象是血池裡的女妖,性子便漸漸沉寂下來了。
白虎眼裡似乎有祈求。
傅宣苦笑一聲。
他現在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哪一天。
要是他修為還在,說不定可以試試把白虎救下來,但現在看那些紅色的烈焰,直接把虛空灼燒至扭曲破碎,骨子裡恐懼。
“老哥,一起死吧。”
傅宣歎了口氣,抱著膝蓋,便看見白虎閉上了眼睛。
金色的契約印記從它身上浮出來,消散在空中。
它吐出了一口血,變得更萎靡了。
那口血被紅焰烤乾了大半,剩餘的零星一點落在血池裡,如油鍋裡落了一滴水,劈哩叭啦炸了起來。
等它揮發完,血池又下降了一些。
“傻瓜。”
女妖的歎息從血池裡傳來。
平等契約單方麵的解除也足以讓妖獸重傷了,它自身難保還強行解除了契約…
睜開眼睛也看不見光的沈飛霞突然在密室裡無聲痛哭。
“師尊,妖族突然猛攻,邊城已破。”
沈宗主突然收到了溫瀾玉的傳信,不止如此,還有其他門派的傳信,內容都和溫瀾玉差不多。
他捏碎了玉簡,又囑咐了幾句沈真真,打算去一趟邊城。
真沒用,一群廢物,八十一天已經過了大半,這麼兩天都等不得了……
目送著他離開的背影,沈真真清澈見底的眸子裡突然現出一絲猩紅,溫柔平淡的表情瞬間扭曲成另一副殘戾的麵孔。
嘴角勾起,笑得陰沉又得意。
都入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