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今安剛想叫他,卻見一顆子彈,貫穿了他的心臟。
夢境戛然而止。
劇烈如擂鼓的心跳,久久不能平複,楚今安抓緊了寢衣,安慰自己不過是夢一場。
想他此時該正意氣風發,揮斥方遒。
她仰頭望月,難眠半宿,不知為何還心慌的厲害,轉念自嘲,他何時還需自己擔憂?
那樣的心慌感,在幾日後得到了驗證。
十一月的清晨,白光熹微,不速之客的到來,打破了所有的故作平靜,也將事情推向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向。
唐涵婷一大早就急匆匆的趕了過來,顧不得讓下人通報,就闖進楚今安的房間。
“楚今安!”唐涵婷急促道,“前線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楚今安正在插花,側頭看她。
唐涵婷拉住她的手,察覺到她手心溫度是冰涼的。
“我聽傅景深在書房親口說的,四爺如今在前線重傷難治,昏迷不醒,恐有性命之危,我剛聽到消息就趕來告訴你了。”
“你在胡說什麼?”楚今安麵容冷淡,用力地抽回手。
“你不信?”唐涵婷道,“我知道你對我有成見,但這種事我犯不著騙你,我也希望你能去前線救四爺,你是一名很優秀的外科醫生,戰場上的戰士們都需要你!”
“隻怕很快,就由不得你,信不信了。”唐涵婷掐算了一下時間,嘴角的弧度有點嘲諷。
“四爺重傷的事瞞了很久,如今怕是瞞不住,鬨得滿城風雨。”
楚今安盯了唐涵婷兩眼,今天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也是深秋裡難得暖和的天,她卻嘗到了一絲涼意。
天邊的雲在動,陰影在地上跟著緩緩移動。
楚今安一貫有看早報的習慣,但今日的晨報卻遲了很長時間沒送過來。
她冷了臉問下人怎麼回事。
下人吞吞吐吐:“早報讓老爺給拿走了……他說沒什麼新鮮事,小姐不必天天看……”
“拿回來!”楚今安厲聲,察覺到不對勁。
楚長宗怎麼會連她看早報這種小事都攔,除非報紙上有什麼她不能看的消息。
早遮不住。
風雨驚天。
早報還是送到了楚今安的手裡,她不知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一字一頓的看下去。
梧桐樹簌簌作響,深院鎖清秋,晨日的陽光有些模糊,落入舊時的院落裡,勾勒出舊時代的大家小姐,也照在黑白的報紙上。
前線變故突生,中驥戰役慘勝,傅四爺……生死不明。
那四個白紙黑字,重重烙印在楚今安的眼底,荒草叢生,晃出無數道密密麻麻的影子,恍惚間像是他的黑色剪影。
報紙從手中脫落,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被風卷走,那黑的黑,白的白,莫名讓人想到遺像,人的一生就被框在那個小小的框架裡,變成一張黑白照片。
唐涵婷坐在椅子上喝茶,一身豔紅的旗袍,顏色喜慶的像是大婚將至,鬼新娘出嫁,和這樣的情景相映,有種荒誕的美。
她看著楚今安失去血色的側臉,嘴角有一絲不太明顯的微笑,起身拍了拍楚今安的肩,輕聲細語。
“去前線吧,他一定在等你……”
到了這個季節,花大都枯萎的差不多了,庭院中也隻剩下滿地殘葉,人的生命走到儘頭,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