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你來了。”院長年邁的聲音響起,帶著親切的笑,“孩子們正在玩呢,快跟我過來吧。”
沈思月微微頷首,她每周都會來這裡當義工,她很喜歡孩童的天真和鮮活,隻可惜她這具殘破之軀,注定早死。
沈思月沒有其他心願,隻希望沈清濯可以平安、健康的活在這世上,過他恣肆的人生。
孩子們正圍著一道清瘦的身影,他的白襯衫好像會發光。
沈思月微怔,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他。
“那是談先生。”院長的眼神滄桑慈祥,曆儘千帆,真摯無比,“他來了十多年了,待孩子們很好。”
她活了近八十年,看人的眼光還是很準的,他看向孩子的目光很柔軟,眼中有片刻淨土。
可歎啊。
這世上的人,十有**是遺憾。
“院長奶奶。”談峻熙看到他們,眼眸隱在銀絲鏡片下,薄唇吐出繾綣稱呼:“思月。”
沈思月心跳驟亂,垂下眼簾,為自己剛剛的想法感到羞愧。
她來這裡不過一月,竟然以為談峻熙是因為她來的。
太多太多的事情,會一次次打破所有人對他的看法和定義。
人有陰暗麵,必然也會有朝陽的一麵。
他真的很矛盾,一次次打破沈思月對他的看法。
他們在孤兒院待了一天。
午後的陽光溫軟燦爛,他靜靜坐在草地上,似乎跟周圍一切熱鬨都隔絕開了,小女孩跌跌撞撞朝他跑過來,直接撞到談峻熙身上,衝他炫耀自己手裡的花:“花!給哥哥!好看!”
肋骨並未愈合的傷泛著劇烈疼痛,談峻熙麵色不變,也沒推開她,垂眸輕吻花瓣,然後給小女孩編了一個漂亮花環,動作靈巧又熟練,戴在她的腦袋上:“去玩吧。”
“謝謝哥哥!”小孩子表達喜歡的方式天真又純粹,踮腳親在他的側臉上。
小孩子的世界總是很簡單。
你對我好,我就對你好。
談峻熙對他們是好的,所以哥哥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
哥哥陪著他們好些年,每個月都會過來,會給他們最甜的糖、數不清的零食和玩具,會帶他們看醫生,會講睡前故事,會編花環,會折紙飛機,永遠溫柔而沉默。
除了院長奶奶,沒有人比哥哥更好了
。
沈思月怔怔看著他,在他朝著自己看過來的時候,倉皇垂下眸。
談峻熙笑了聲,在周圍都沒有孩子後,才走到她麵前,托起她的下巴。
“思月,我是認真的。”他語氣低沉又蠱惑,那雙眼睛是純粹的黑,他慢慢靠近她的唇。
氣息近在咫尺。
沈思月僵著,在那一瞬間,想很多畫麵,沒躲。
他的吻最終落在了她的耳垂處。
沈思月好像明白,沈清濯的感覺了。
夜色沉沉,他送她回家。
從來沒有人對沈思月這麼溫柔過,他的溫柔像毒藥,她無法抗拒。
“不跟你哥住在一起?”談峻熙問。
沈思月搖頭:“他平時比較忙。”
“你們兄妹感情不錯。”談峻熙牽著她的手,語氣平和到像是閒聊,“小時候住在國外嗎?”
沈思月心中的警戒線拉到最大,年少時的事情是噩夢也是逆鱗,一直不足與人道:“彆說我哥了。”
沈清濯對她太重要了,她不敢隨便說沈清濯的事情,怕給了有些人可乘之機。
“我隻是想多了解你一點。”談峻熙嗓音有些低,“也不知道你們的家長,這樣讓我很沒有安全感。”
他身上有種特質,是破碎感。
沈思月有些愧疚,猶豫了很久,輕聲說了一句讓談峻熙驟然抬眸的話。
“我爸媽……都死了。”
這一路出乎意料的靜,他送她到樓下,而後離開。
談峻熙往回走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他一個人走在空曠的路上,唇角笑意漸漸淡去,反胃的感覺上湧,再壓抑不住,跑到樹邊,單膝跪在地上,扶著樹吐了個昏天暗地!
到最後什麼也吐不出來,隻有胃部一陣陣抽搐的乾嘔。
談峻熙擦手狠狠擦了下唇,心理性的厭惡遠大於生理,碰一下都覺得惡心,渾身冷到發抖,腦海中回蕩著沈思月說過的話,和沈清濯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把他拉回那片溺亡的深海。
手指下意識的用力掐著手臂上還沒愈合的刀傷,傷口崩裂,極致駭人,他在疼痛中品到一絲理智。
怎麼可能死了?
怎麼可能!
那自己這些年做的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全成了笑話。
談峻熙靜靜坐在地上,靠著樹,鮮血染紅了白襯衫,望著遠方的天,無邊無際的黑暗將其吞噬,他忽然想笑,又覺得濃重的悲哀,眸底隱隱浮現出水色。
貓有九條命。
他、不、可、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