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失而複得的歡喜將謝洵淹沒,緊隨而來的是鑽心的疼痛,喚醒了血快放空的麻木,原來不是毫無知覺,隻是欲蓋彌彰。
穀誮就像是又回到了割腕的那一瞬間,疼到痙攣,反反複複在刀尖上品味著短暫的歡愉。
孟棠安有些不太適應這樣的安靜。
窗外是淅淅瀝瀝的雨聲,閣樓中靜到隻剩下呼吸聲。
他們之間隔著不算遠也不算近的距離,有月光虛無縹緲的影子。
她忽然湊近,透著馥鬱甜膩的香氣,一眨不眨的盯著謝洵,近在咫尺的距離,呼吸交錯,她看著他的眼睛:“你眼睛紅了哦。怎麼感覺你要哭了一樣?”
遲了三年的,氣息纏綿。
謝洵一時間連反應都忘了,他甚至不知道該做什麼,一開始的時候,他想象過很多種他們重逢的場麵,當真到了這一刻,還是高估了自己。
眼睫半遮住了他半邊眼睛,情緒令人輕易不敢窺探,壓抑而洶湧,幾乎衝出來的滾燙愛意,一寸寸鎖在平靜外表下,唯有泛紅的眸暴露了弱點。
孟棠安和他對視,桃花眼能望到底,乾淨而陌生,一點躲閃和懷念都沒有,完完全全是看著素未相識的人的眼神。
謝洵的眸光一寸寸看著她,從頭到尾。
她的模樣沒有變化,是好生養出來的嬌貴。
看得出來,一點苦也沒吃到。
她過得很好。
不需要他了。
夠了。
她跳江的那天晚上。
明明白白攤開來說。
——“這些東西對我來講,確實無用。”
——“這世上沒有誰離開了誰就活不下去,你我亦是。”
謝洵唯一牽掛她的安危,如今見她過得好,也沒有理由糾纏。
他的愛真的一無是處。
“你怎麼了?我也沒怎麼招惹你吧。”孟棠安敲了敲酒壇子,語調軟乎,跟哄個小孩似的,看著他的眼睛,下意識的就想踮腳擦掉他眼尾隱隱的碎光,幾乎是一種本能,指尖剛伸出來,還沒來得及碰到對方。
他緩緩後退了一步。
指尖落了空。
孟棠安怔住:“我們……認識嗎?”
謝洵站在昏暗中,月光照不到他的身上,總是被愛又拋棄,丟在黑夜裡,不止一次。
然後打一個巴掌,給一顆糖。
這招對他真管用。
謝洵忽而冷淡笑了笑,看著她,薄唇輕啟,一字一頓。
他說:“不認識。”
孟棠安啊了一聲,總覺得他好像很難過,她這個人沒有共情能力,也不在乎旁人生死。
可是現在卻覺得有人掐住她的頸項,令她無法呼吸,安慰又開不了口,最後隻是無動於衷的看著他。
好像冷漠就贏了。
“出去。”謝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