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藯漫山遍野皆是屍骸狼藉,有他們的血親、有他們的兄弟,也許在戰前還相約飲酒,捧腹大笑。
悲愴的氣氛彌漫在每一寸空氣中,雨幕遮掩了所有狼狽,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北燕所有士兵跪地衝著老將軍磕頭。
“裴將軍,不負所托,我們贏了!”
“您駐守邊疆五十年,您的兵完成了你的命令!”
十五歲的少年陷入無儘的自責,流淚嘶吼:“裴老將軍是為了救我,救我才……”聲音哽咽難言,跪地上失聲痛哭。
有人在踉蹌翻找屍體,有人在暴雨中痛哭,有人聲聲泣血哽咽。
“打仗前,顧社還跟我說他要當父親了……”
“他們都回不了家了!”
將士打了一場,沒有任何一個人高興的勝仗。
難以言喻的心痛侵襲著將士!
久久哀痛,遍體鱗傷。
身體的痛可以痊愈,心裡的傷伴隨春秋四季!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
謝洵站在雨中,單手持劍,雨水沿著白刃滴落,目光掃過殘垣斷壁的戰場,每一名士兵,眼眸血紅,卻一滴淚未落,聲音響徹天地:“都給我站起來!”
所有士兵頃刻間站直,繃緊,行軍禮,刻在骨子裡,命令至上。
“將軍!”
“將軍!”
“終有一日,河清海晏,時和歲豐。”大雨籠罩著戰場,宛若浩大葬禮,謝洵眼中燃燒著熾熱的寒冰,對天地,對將士,對師父,“這一場場仗,付與世間昌平!”
在他們的身後,是南涼那殘破不堪的城牆搖搖欲墜。
萬裡征途,人未還。
他們占據了城池,馬不停蹄的開始布防,南涼部分士兵逃了出去,就在不遠的主城。
明天,有一場硬仗要打!
等終於吃上飯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謝將軍不在……”
“剛剛他還去城牆布防了。”
夜深,雨下。
蒼茫古木連窮巷,寥落寒山對虛牖。
再三確認布防沒有任何問題後,謝洵幾乎用劍撐著自己,回到屋中,踉蹌跪在了地上,再沒有任何力氣,仍不得半點解脫。
陡然想到什麼,他幾乎倉惶的從自己身上翻找,最終在戰甲中找到了那枚破損的平安符,鮮豔的紅,燙傷了眼!
他明明……把平安符還回去了。
今早,老將軍親自為他整理戰甲。
當時謝洵一心想著戰場上的策略,根本沒注意到,老將軍偷偷將平安符塞了進去,轉身時,還露出得意的笑。
前一天晚上,他還跟謝洵暢談,眉眼慈祥,和普通老人無二。
等打完南涼這一仗,他就要回家了。
回、家。
謝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毫無焦距的看著虛空,半張臉都隱沒在黑暗中,小心將平安符貼在心口。
“謝將軍。”士兵敲了敲門,卻沒有進來,“我把晚飯放在門外了,你記得取。明天還有硬仗……你不吃,身體扛不住,仗也打不了。”
安靜了不一會兒。
謝洵打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