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克勞斯的回憶(四)(1 / 2)

多梨 13341 字 2個月前

第一次發覺景玉具備情感缺陷這件事,是在一個派對結束之後。

因為工作和學習上有合作,景玉最近和希爾格走的很近。

克勞斯並不認為這個年輕冒失的男大學生能夠給他帶來什麼威脅。

但是,在幾個月前,克勞斯還能夠使用聊天的語氣,向景玉談起她的那些其他追求者。

那時候的克勞斯先生不會將這些東西放在眼中,而現在的他,已經開始嘗試將追求者和威脅者劃上等號。

這可真是糟糕。

更為糟糕的是,克勞斯發現景玉的腦子中完全沒有“戀愛”這種意識。

她或許並不具備這種情感。

——即使丘比特拿著小金箭追在她那可愛的小屁股後麵拚命地射啊射,她仍舊會靈巧地統統躲開。

——說不定,她還會用粉紅色麻袋蒙上丘比特的頭,將丘比特所有的金製弓箭完全洗劫一空,拿去熔成金子鍛造成一個金蛋,迅速藏在龍肚子下,快活唱歌。

克勞斯知道,有著合約的約束效應,景玉一定不會和希爾格有什麼超出金錢的交涉。

但在看到希爾格對著景玉掀開衣服、露出他那在健身房努力訓練出的小肌肉時,克勞斯仍舊不可避免地產生一點點不悅。

一定隻有一點點。

年輕男孩在自己身上紋著愚蠢的圖案,這有什麼好看的?

克勞斯並不知道希爾格身上紋的是什麼,但他相信,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紋的大部分都是會令他們後悔的圖案。

比如克勞斯讀書時候的朋友,在成年那天,讓紋身師在他身上紋了一隻貓。

克勞斯讓景玉好好地看清楚他的紋身——那朵名為“景玉”的白牡丹,由中國的花匠培育而成,在他腹肌上格外明顯。

多麼美妙的巧合,她和他的紋身有著同樣名字。

景玉親吻著紋身,克勞斯抓住她的頭發,他從來沒有這樣矛盾過,即希望她能夠低頭,又想要將她捧起來。

訓導她,照顧她。

給她教訓,給她溫暖。

克勞斯並不怎麼平靜地接受著景玉帶來的變化,和這些東西比起來,有另外一件事更令他憂心。

那就是他的上一任心理醫生,馬克西姆。

兩人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認出彼此,都選擇性地不提童年時候糟糕的往事。

他們誰都沒有說。

克勞斯認為,在這種情況下,馬克西姆並不適合繼續做他的心理醫生——心理醫生和病人之間,應該隻有單純的醫患關係,不需要再有其他牽扯。

馬克西姆讚同他的觀點。

離開前,他儘自己所能,提供給克勞斯一些建議。

遺憾的是,在女友過世之後,馬克西姆徹底不受控了。

心理醫生患病是最嚴重的一件事情,所有的治療措施對於他們而言都毫無用處。

也是馬克西姆,告訴克勞斯,景玉的情況或許並不如他想象中那樣樂觀。

童年和青少年成長期的經曆會給人帶來嚴重的影響。

鑒於景玉那糟糕的成長經曆,她養成現在這種“隻要錢不要愛”性格十分正常。

“如果你隻是單純地想要’拯救’對方,這當然沒什麼問題,”馬克西姆對克勞斯說,“但如果,兄弟,如果你想和她戀愛,那問題就比較棘手了。”

克勞斯什麼都沒有說。

在景玉眼中,似乎這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是可以用錢來衡量的。

那他的時間和關愛值多少歐呢?

……景玉認為連500歐也不值。

但她還是會一臉心疼地付給他錢,要他陪伴著一同去巴特迪克海姆。

或許是相處時間足夠久,也或許是克勞斯管控的太過鬆懈。

景玉表現的比以往更加“放肆”,她一路上都在車上唱著奇奇怪怪的歌曲。

副駕駛上的安全帶完全不能對她造成約束,在縱聲歌唱到情緒高漲時候,她還會手舞足蹈,昂首挺胸。

這讓克勞斯以為自己是開車載著小安德烈和他朋友去度假。

他承認,在他人生並不算漫長的三十年中,第一次聽這麼古怪的歌聲。

不過還不錯,安德烈的歌聲隻會令克勞斯感受到噪音,而旁邊這隻小龍的歌聲有著神秘的力量。

她似乎天生具備著能夠讓人心情變好的能力。

除了告訴她的朋友“克勞斯先生是我的養父”這件事情之外。

當那個像金毛一樣的希爾格熱情地向克勞斯伸出手、稱呼他為“叔叔”時,克勞斯已經開始思考如果在德國境內合法地讓一個人消失。

算了。

這是她的同學、實踐項目組的搭檔、事業上的合夥人、翻譯、朋友以及助理。

也隻是一個喜歡在身上弄一些奇怪紋身、像金毛一樣的青少年。

克勞斯並不反感景玉稱呼他為“Daddy”,這個包含著尊敬的愛稱讓他感覺到愉悅,尤其是和她玩一些身心都會愉快的遊戲時。

隻是這不能代表克勞斯會喜歡她在外麵使用這個稱呼。

還好這個機靈的小龍還知道圓謊。

這個在車上唱了半天歌、睡了半天的小龍趴在床上休息,克勞斯去外麵購買晚餐。

店鋪內部鋪著紅櫸木地板,裝飾著奇怪的乾花和大鏡子。

克勞斯平時不會在外麵照鏡子,更不會在鏡子前停留太長時間。對於一位紳士來說,在等待時候照鏡子顯然很不合適。

今天的克勞斯卻選擇在鏡前停留。

他的頭發仍舊是金色的,健康的卷,沒有任何白發;

他沒有近視,眼睛很健康,不過在光線暗的時候,需要借助一下眼鏡——這應當不是什麼大問題;

體重一直保持在恒定的範圍中,和剛剛認識景玉的時候比較,他的飲酒量和運動量都很穩定,沒有改變。

……

他並沒有衰老的跡象,和景玉看上去很相襯。

至少比希爾格那個小子看上去更配她。

克勞斯確認這點。

他悄然留意著景玉衣服和鞋子的顏色,挑選能夠與之風格相襯的衣服;

打電話告訴為埃森家提供服務的裁縫先生,讓他們用同樣的布料製作他與景玉的襯衫,以及,做一些風格一致的衣服……

畢竟她如今受自己照顧,他為自己的照顧的女性送一些衣服,這很合理。

就像他剛剛仔細菜單,找出符合她口味的晚餐。

這些都很合理。

唯獨不合理的一點,發生在次日。

在公園和景玉散步時候,他們遇到了一個可愛的混血女孩。

像大部分亞歐混血一樣,小女孩有著黑棕色的卷發,景玉陪她玩了很久。

有那麼一瞬間,克勞斯有個奇怪的念頭,如果他和景玉有孩子,是不是也會和這個女孩差不多。

她的發色,他的卷發。

今天的晚風太過溫暖,以至於克勞斯不經意地問她:“……想不想讓我成為真正的父親?”

為他生一個孩子,他們一起撫養這孩子長大。

不要等合約結束就離開,繼續和我在一起。

我能夠提供給你無憂無慮的生活,你想要多少錢都可以。

然後,景玉給了他一個令人震驚的回答。

“難道你想收養我?”

是的。

我想收養你。

我恨不得從你剛出生就把你抱到我身邊,在你還沒有記憶的時候,先狠狠地揍你一頓。

在你讀書時被壞孩子欺負的時候,冷眼看著;等你哭著過來要抱抱的時候,再冷漠拒絕。

在你工作受挫、碰壁、被上司為難時,我就應該什麼都不做。

我絕對不會幫你。

你這個小混蛋。

Dummy,Idiot,Pighead。

愚蠢的、不解風情的小兔子。

克勞斯看到她的黑色眼睛,又忍不住歎口氣,選擇把這些糟糕的詞彙打散。

算了。

她不懂這些。

克勞斯將話題轉開,和她討論其他事情。

這是克勞斯第一次清醒地認識到馬克西姆所說的話。

和景玉戀愛是一件棘手的問題。

她將自己封閉起來。

她不期望從外界獲得愛,甚至會下意識阻止。

克勞斯想,他沒有和可憐的希爾格一樣,橫衝直撞地成為匍匐在她裙下的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