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七十四顆(1 / 2)

多梨 17228 字 2個月前

景玉坐正身體, 她一手捂住嘴巴,另外一隻手對著克勞斯比出個ok的手勢。

克勞斯沒有切掉歌,慵懶的女聲仍舊在唱著。

“……I love you time and time again,I know just how the story ends……”

安德烈的中文有限度, 他沒有聽懂剛才那句話, 還以為兩個人正在友好交流。

他放下心, 哼著歌, 低頭給朋友發短信。

穿過熱帶溫室, 經過玫瑰花園,埃森家古老莊園擁有著不輸給棕櫚樹花園的植物園, 車子在森林邊緣停下,克勞斯先一步下車,幫景玉打開副駕駛側的車門。

景玉禮貌地說:“謝謝您, 克勞斯先生。”

克勞斯說:“很樂意為您效勞,美麗的小姐。”

安德烈說:“彆說沒用的話啦!快點去看!”

成年後的貓頭鷹很難再與人培養出感情,因此,想要飼養貓頭鷹做寵物的人,一般都是從貓頭鷹的幼年時期開始馴養。

克勞斯先生口中這隻“會跳舞的貓頭鷹”, 就是一個圓滾滾的小可愛,毛發蓬鬆, 圓頭圓腦,身上有著漂亮的、棕色的花紋, 眼睛圓溜溜。

景玉驚喜地哇了一聲。

因為還沒有被完全馴化,現在貓頭鷹仍舊住在玻璃花園中, 並沒有讓它在無保護措施的情況下接觸森林。

貓頭鷹一邊發出“咕咕苗”“咕咕苗”的叫聲,一邊順從地蹲在克勞斯手腕上,任由克勞斯將它推向景玉。

景玉眼睛閃閃地問:“它叫什麼名字?”

克勞斯說:“中文名字, 歐元。”

景玉:“……”

她撫摸著貓頭鷹的羽毛,真心實意地告訴克勞斯:“您給它取的名字可真土啊。”

克勞斯若有所思:“這難道不是龍最愛的東西?或者,你有什麼好主意嗎?”

景玉建議:“金子?鑽石?紅寶石?富貴?有錢?珍珠?瑪瑙?”

克勞斯:“……”

最終,貓頭鷹的名字被確定下來。

中文名——富貴。

英文名字——Lucky。

Lucky的確會表演舞蹈,頭一點一點的,隻是因為它本身的圓滾滾大眼睛和呆頭呆腦,看上去有點一本正經的傻氣,景玉簡直愛死了這隻小可愛,還湊過去親親貓頭鷹圓腦殼上蓬鬆的羽毛。

克勞斯先生評價:“你都沒有如此親密地親過我。”

景玉回答:“如果你可以‘咕咕苗’的話,我也會親你的。”

克勞斯先生側過臉,沒有回應。

隻是那條紅寶石項鏈並沒有送過來。

“是打掃房間時撿到的,有一些臟,”克勞斯滿懷歉意地告訴景玉,“已經送過去清洗了,大概明天才能送過來——你可以暫時等一下嗎?”

景玉沉默兩秒。

她慢吞吞地說:“如果你想和我在晚上約會的話,其實不用這麼委婉。”

克勞斯笑了,他低頭仔細地看著景玉的臉,讚賞她:“你真是我見過的人之中最聰明的女性。”

“是的,”景玉說,“你也是我見過的人之中最紳士的男性。”

兩個人假惺惺地商業互吹一陣,互相推拉幾次,安德烈還興高采烈地討論著晚飯的活動安排。

“克勞斯從中國運回來十盆曇花呢,”安德烈憋不住了,先一步告訴景玉,興奮極了,“預測今天晚上會有花朵開放,我已經做好準備——”

“安德烈,”克勞斯打斷他,問,“你今天晚上不是還要和父母一起慶祝橄欖球比賽結束嗎?”

安德烈想都沒想,回答:“啊?什麼比賽?那個不是早就——”

話說到這裡,他與克勞斯對上視線,瞬間噤聲。

克勞斯轉動著手上佩戴的戒指,正用那雙綠色的眼睛沉靜地注視著他。

佩戴紅寶石戒指的手指上,還有一點點繭子。

那是拿槍時留下來的。

安德烈喔了一聲,他說:“是的,糟糕,我怎麼把這件事情忘記了。”

景玉好奇極了:“什麼橄欖球比賽?不是在上周嗎?”

“這個不重要,”克勞斯不動聲色地開口,他轉移話題,“景玉,或許你想去看看一些來自你故鄉的花朵?”

景玉欣然應邀。

在德國,牡丹的花期分為三個時間段,早一點的,會在5月中旬開始開放,有一些中間的,則會在5 月中旬至下旬,最晚的一批牡丹,也會在6月初開放完畢。

克勞斯的母親喜愛牡丹,在埃森莊園中,也有一大片專門用來培育牡丹的地方,一大片牡丹的花園。

克勞斯耐心地向景玉介紹莊園的曆史。

“最初的莊園是在1803年建造而成的,一開始並沒有這麼大的麵積,大部分都是私家森林,”克勞斯詳細地告訴景玉,“時間久了,又經曆過十幾次修繕和重建。在1913年、1998年都重新、大麵積地進行了建造和修繕,你現在看到的很多東西,都是祖先們曆代的改造。”

景玉喔了一聲。

埃森家族比她想象中存在的時間更久。

克勞斯為她舉例子:“比如,你剛剛看到的牡丹,是父親為紀念母親修建的。”

景玉感歎:“真浪漫呀。”

克勞斯領著她:“玫瑰園圃,是祖父為了祖母修建的,因為她喜歡用新鮮的玫瑰花瓣泡澡。”

景玉誇獎:“真貼心啊。”

克勞斯補充:“熱帶溫室花園,曾祖母喜歡斯裡蘭卡——喔,那時候還被稱作僧伽羅王國,裡麵有許多從斯裡蘭卡移植過來的植物。”

景玉衷心地說:“好奢侈。”

克勞斯繼續介紹:“前麵,有一個仙人掌園,因為曾曾祖母喜歡食用仙人掌。”

景玉:“真……嗯?”

她勉強:“好胃口。”

“再往前,有一些荊棘園,因為修建荊棘園的曾曾曾祖母喜歡用荊棘抽——”

說到這裡,克勞斯頓了頓,鎮定地問:“好了,景玉,你有特彆喜歡的植物嗎?”

景玉興致勃勃地看著他:“剛剛說到哪裡了?繼續啊?你怎麼能在最令人興奮的地方停下呢?我就想知道這個。”

克勞斯轉移話題:“我們還是換一個吧。”

事實上,景玉看到過克勞斯祖輩們的畫像。

這些畫像並沒有如劇中演的那樣、掛滿整個城堡中、樓梯側麵,而是都被妥善地安置在城堡主樓的第四層走廊上。

克勞斯先生的祖先們都擁有著一頭燦爛的、金子般的頭發,唯獨克勞斯的母親,有著蜜糖棕一樣的卷發。

這些古老的油畫將他們的神韻捕捉下來,埃森家族的曆代家主大多都有一股傲慢之氣,畫家筆下,這些先生們一個比一個冷漠。

包括那位喜歡使用荊棘條的曾曾曾祖父和曾曾曾祖母,後者的畫像是個優雅美麗的女性,有著和克勞斯色調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疏離,高傲,不可以親近的笑容。

也隻有她的畫像和其他女士不同,她穿著優雅華麗的綠色克裡諾林裙,戴著同色的手套,手指捏了一朵荊棘上開出的小小花朵。

荊棘繞成一枚小巧的戒指,被她用小指勾住。

景玉以前沒有聽克勞斯先生講過他的祖輩父輩。

和一些剛見麵不久,就喜歡說自己祖輩姓“葉赫那拉”和“愛新覺羅”的男性不同,四年了,景玉才從克勞斯口中聽到關於埃森家族的曆史。

還隻有一點點。

雖然並沒有什麼用處,但景玉也可以當故事一樣聽的津津有味。

景玉驕傲地挺起胸膛:“雖然我們家族不像你們那樣有畫像和花園,但我們也很光榮。祖上三代貧農,根紅苗正。”

克勞斯垂下金色的睫毛,用濃綠色的眼睛看著一臉神氣的景玉:“我想,他們也會為有你這樣的優秀後代而感到欣慰。”

克勞斯口中“來自你故鄉”的花朵,在一個新修建的玻璃花房中,裡麵種植著一些蘭花、牡丹等等,都是中國特有的品種,尤其是“景玉”這個名字的牡丹。隻是現在還不是花期,隻有綠色的、豐潤的漂亮葉子。

景玉興致勃勃地觀看時,聽到克勞斯問了一句:“你有特彆喜歡的植物嗎?”

景玉想了想,問他:“搖錢樹算不算?就是結滿金元寶的那種。”

克勞斯:“……”

“或者,拿金子做樹乾,上麵掛滿紅寶石和綠寶石,什麼珍珠翡翠白玉啦,統統都給我掛上去……”

克勞斯看著興奮描述那種場景的景玉,如釋重負地輕歎一口氣。

景玉奇怪地看他:“你歎什麼氣?”

克勞斯說:“我忽然發現,原來錢財並不是一無是處。”

他看向景玉:“我真慶幸自己還有一些能夠養得起龍的財產。”

景玉鄭重地和他握手,頗為認同:“你我本無緣,全靠你花錢。”

克勞斯:“……”

景玉隻握了一下,就飛快地丟開手,開心地去看那些蘭花:“這些土也是你從我的國家運來的嗎?是哪裡的?水呢?你該不會要從我的國家運水吧?”

克勞斯簡單地做了回答。

他看著景玉的身影,從這兒跑到另一邊。

克勞斯叫她名字:“景玉,奇怪,我曾經竟然認為貪財是一個不好的品質。”

景玉:“嗯哼?”

她頭也沒回,正在研究花盆中空運來的土壤。

“不過,”克勞斯說,“現在我居然希望你更加貪財。”

景玉沒有轉身,她盯著麵前的土壤。

身後克勞斯這句話說的這樣清楚,她聽得也如此分明。

手指悄悄壓一壓胸口,像努力將自己藏在小河水中的冰塊,試圖瞞過春天。

景玉用快樂的聲音說:“我會繼續努力的!”

克勞斯看著她的背影,慢慢撫摸著手上佩戴的紅寶石戒指。

魔王擁有足以供養小龍的財富。

但謹慎的小龍抱著橙子,站在外麵張望,不敢邁入。

龍擔心弄丟自己最珍貴的東西。

可是橙子卻不受控製的,一點一點地接近魔王。

就像度過一年冬天的冰雪,被春天的太陽曬成滴滴答答的水痕。

-

景玉確信愛這種東西不值錢這件事,還是母親臨終前的念叨。

母親那時候神智已經不太清醒了,大部分時間都陷在昏昏沉沉的夢境中,說話會耗費精力,因此她也很少開口。

母親給景玉講了很多很多,講外公不同意,她就拿了錢和父親“私奔”。

兩個人住在狹窄的舊出租屋中,笨拙地用餐具做飯,父親給她煮了一份蔬菜湯,給母親多加了一個蛋。

母親為那一個蛋感動良久,卻不知道,父親剛剛給他的白月光送去了一個攢三月工資買的包。

給她的,僅僅是多一個蛋。

連一塊錢都不值的蛋。

從始至終,隻有虛情假意,沒有半點真心。

尤其是在母親懷了景玉之後,父親立刻借口“孩子需要母親全心全意的培養”,母親也傻乎乎相信了,逐漸放權給父親。

……

真心的價格甚至不會比一顆熟雞蛋更昂貴。

就比如,昨天,景玉剛剛收到消息。

她那個生物學上的父親仝亙生,預備著來德國這邊發展,過不了兩日就會抵達慕尼黑。

好像是他那品牌做假慈善以及吸嶽父一家血的事情被人捅了出來,在國內,網民的輿論很強大。

聽說對方焦頭爛額,現在連一些公共場合都不敢去,就怕被人認出來、拍短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