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父親能把他一拋兩米高,平伸的胳膊能讓他和妹妹同時當單杠使,王凱記憶最深刻的是他掛著滿身的汙漬和油味一把抱住自己拿又硬又刺的短須往自己臉上蹭,把自己乾淨的小臉被蹭成大花貓也不肯鬆手,妹妹沒心沒肺的在旁大笑也不說上來幫哥
哥一把。
直到母親虎著臉凶巴巴的殺到跟前自己才得以脫身,看著天不怕地不怕的父親被隻及他胸口高的母親訓孩子一樣的揪著耳朵一頓數落,這是他們兄妹倆童年裡最大的快樂。
不知不覺中,淚水滑落,王凱突然很後悔,心口有種從未有過的撕心裂肺的劇痛。
他很後悔自己犯了這麼多年的渾,很後悔把對母親的思念化為鬱憤和不滿轉嫁到父親身上,很後悔沒有聽從父親的安排去銀藍求學而是讓妹妹獨自一人漂泊在外,最後悔的是他們父子間的最後一場談話竟然仍是爭吵,而自己摔門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此時想來是那麼的冰冷決絕。
你老了,思維頑固跟不上時代,你根本不懂我在做什麼!
王凱放聲大哭,如果可以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把話收回。
父親老了嗎?
老了。
但他的思想沒有僵化。
他用自己的方式拚命的攫取著財富養育一雙兒女,自己卻怪他隻會接些維修和組裝之類的沒有技術含量的“下等”活計,從來沒有想過,或者說是刻意的沒有想過一件事。
如果沒有父親的“下等”活賺來的財富支撐,自己所謂的“尖端”工作永遠隻會是夢想,最多停留在紙麵上甚至僅僅是睡夢中的腦海裡,永遠不可能有親手實踐的那一天。
“爸,我錯了!”
撲通一聲跪在床前,王凱淚眼滂沱。
身在福中不知福,這句話很多人對他說過,但直到這幾天,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發覺自己真的是個混蛋,活活抽死燒成灰粘起來救活了再抽死一遍都不解恨的那種混蛋。
“小凱。”
馮天龍眼眶微紅,拉著王凱的胳膊想要讓他
起身,但被王凱輕輕掙開。
看著父親的臉,王凱的手慢慢按在床頭控製板的一個紅色按鈕上,手指懸在3公分左右的地方顫抖不已。
他知道隻要自己輕輕一按,家裡的主心骨,自己的支柱,就真的從此沒了。
忽然,他停止了哭泣,以從未有過的肅然之色大聲道:
“爸,你放心,王氏父子機械廠不會消失!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辦到,在我有生之年我一定會讓王氏父子機械廠成為全流浪者星域最大的工業集團!不但如此,我還會努力讓您的夢想走得更遠,走進銀藍,走進平等同盟!我要讓咱們的標誌插滿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讓每一個人都知道咱們的存在,讓所有人都仰望您創立的王國!我要讓他們知道您的偉大,知道您是一個多麼優秀、多麼讓我們兄妹引以為傲的好父親!爸,兒子不孝,讓您多受了很多苦,今天兒子親手送您上路,您,安息吧!”
言罷,指落,監控器瞬間發出長平的刺耳警報聲。
所有人低頭默哀,很多人眼角掛著淚痕。
王凱收回手一腦門磕在地上,血花迸濺,如溪四流。
王比利的胸口迅速停止停止起伏。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生命體征徹底消失的可一刻,他那雙輕閉著的眼睛兩端,布滿魚尾紋看起來很鬆垮的眼角仿佛微微勾了一下,像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