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最大的親王是興王,是邵貴太妃的長子,比朱祐樘小六歲,如今已經快十三歲。興王倒跟邵貴太妃很像,書卷氣濃厚,平常談吐間也總會用些典故,不像是沒讀書的模樣。
“那是女官大伴們教一教,大臣們說的,是正兒八經到文淵閣聽翰林院侍講官講課。”
“這樣呀,多讀書,總是件好事。”
“確實,我預備著,等父皇喪期滿周年之後,讓幾個小王爺一起到文華殿讀書。”朱祐樘望著她,“你明日去給老娘娘請安,同她們說一說。”
張羨齡沒多想,以為就是要送孩子上學了,跟當媽的說一句。
朱祐樘卻教她:“尤其是幾個年紀小一點的親王,你見他們生母時,先說原本諸大臣隻打算讓大一點的親王出閣讀書,但你同我說了,這才讓小親王們一起上文華殿讀書。”
“啊?這不是……”
“就是誇張。”朱祐樘道,“給你,也給我賣個好。”
若放在以前,他會直接讓內侍去一眾老娘娘宮裡走一圈,賣個好,因為笑笑似乎不大喜歡交際。但如今他既然知道了笑笑的心意,便索性給她來做。怕笑笑一時領略不到其中意,朱祐樘特意揉碎了給她講。
第二天,張羨齡便到後宮裡轉了一圈,依著朱祐樘教她的話,同老娘娘們一一說了,果然收獲了一大波好感。
到邵貴太妃宮裡時,三個公主都在庭前遊樂場玩,瞧見張羨齡來,都湊過來聽熱鬨。
聽說了親王們可以上學讀書的事,德清公主嚷嚷著:“我也想去文華殿玩。”
仁和公主瞪她:“不是玩,是去上學。何況,文華殿是前朝的範圍,咱們是不能去的。”
“可我也想上學啊。”德清公主不服氣的嘟囔道。
仁和公主像聽見了什麼笑話似的:“讀書?上回女官教你的《中庸》背完了嘛?”
“那個很無趣哎。”
“左右正經書在你眼裡都是無趣的。”
雖說是閒話,張羨齡聽了,卻若有所思。這時候公主們的教育並沒有多少人重視,尋常來說,都是讓女官教一教《千字文》、《孝經》、《大學》之類的,能識字寫字便好。
張羨齡忽然問德清公主:“你想上學嗎?”
“當然想啊。”德清公主眼睛一亮,抱著張羨齡的胳膊撒嬌,“不然,我每天都不知道玩什麼了。不止我想,永康也想啊,是不是?”
她衝著永康公主擠眉弄眼。
永康公主與德清公主同齡,隻大了德清公主幾個月,卻顯得乖巧很多,沒什麼脾氣。尋常也不愛說話,當彆人問她意見,譬如乳母問:“今日穿這件衣裳可好?”
即使永康公主覺得穿這件衣裳可能有些熱,但為了不給乳母添麻煩,依舊會點頭說:“好。”
如今德清公主問她的意思,永康公主下意識地要回答“是”,忽然見大姐兒仁和公主將目光投了過來。
永康公主想了想,道:“我……我聽皇嫂的。”
“二妹都比你懂事。”仁和公主數落德清公主道。
德清公主道:“她總是這樣,你何曾聽她一次不好,做不得數。”
眼看姐妹要吵起來,張羨齡忙道:“好了,我知道了。回頭,我同萬歲爺,太後和太皇太後商量商量,拿出個章程,再同你們說。”
她心裡是很想讓公主們上學的,因此特意將此事當做一件大事來辦。朱祐樘和王太後好說話,麻煩一點的,是如何說服周太皇太後,畢竟,她老人家是個守舊的人。
張羨齡去清寧宮請安,走到屋簷下,還沒聞見小佛堂的檀香味,首先聽見一陣嘩啦啦的洗牌聲。
進殿一瞧,周太皇太後正和三位英廟太妃打麻將。
張羨齡將公主上學的事說了,周太皇太後打出一張牌,頭也不抬道:“女兒家又不用科舉,又不用治國,也就未嫁的這幾年能鬆快鬆快,何苦壓著她們上學,還不如讓她們好好玩一玩,碰——”
“孫媳是想著,公主出降之後,便生活在宮外,雖說公主府上有女史內侍,但也得接觸茶米油鹽薑醋茶,食人間煙火。就是上學,也不會教些科舉的東西,倒能教一教她們管家之才。”
周太皇太後抓到一張牌,大笑道:“清一色自摸,胡了!”
她將麻將牌推倒,道:“既然你不嫌麻煩,就試一試,隻有一樣,絕不可以讓雜書移了公主們的性情。”
“那是自然。”張羨齡喜出望外,她原以為還要廢老大功夫,周太皇太後才能同意呢。
新一輪的洗牌間隙,周太皇太後同她說:“大姐兒明年也快十四歲了,也是可以選駙馬的年紀了。你要好好教一教她。”
“就是明年,仁和公主也隻十四歲,就出嫁,會不會小了些?”張羨齡猶豫了一下,道。
周太皇太後想了想:“也不是說明年一定要選駙馬,先準備著吧。”
張羨齡鬆了一口氣,看來周太皇太後也並不是特彆堅決,這樣也好。身體還未長成的女孩子就推出去成婚,她實在有些於心不忍。以後再想個法子,拖上一拖,至少等公主滿了十六歲,再談選駙馬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