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倒計時(2 / 2)

謝鈺沒做聲。

他擔心她。

馬冰失笑,往他身邊挪了一步,小手指翹起來一點,輕輕勾了勾他的手,“長公主不是那樣的人。”

指腹劃過手背,滑而癢,謝鈺唇角微翹,便也伸出幾根手指,捉住了那作怪的。

隻是這麼拉著手,便覺滿足。

“咱們出去玩吧。”馬冰忽然道。

謝鈺一怔,“什麼?”

“出去玩啊,”馬冰索性抓起他的手,好似突然來了興致,“前段時間太忙了,你不覺得累嗎?”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抓自己的手。

謝鈺的視線落下來,眼睛都微微睜大了。

不累嗎?

當然累,好多時候感覺人和魂兒被割裂開的那種累,但不敢歇。

“現在大事已畢,我們上街玩吧。”馬冰興衝衝說。

“大事……”謝鈺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要不要去玩?”馬冰看著他問。

大事完了嗎?

顯然沒有。

但……他們好像確實沒有一起玩過。

現在回想起來,他們曾一起做過許多事,一起露營,一起探案,一起查找證據,一起策馬揚鞭,但每次都為了公事。

像現在這樣單純為了玩而去玩的情況,竟一次都沒有。

謝鈺瘋狂心動。

作為王侯貴胄,他很會玩,但其實並不太喜歡玩。

可現在,他卻油然生出一種玩的衝動。

或許重要的並非“玩樂”本身,而是一處的那個人。

兩人手拉著手,拉得緊緊的,立刻下了樓,來到街上。

快過年了,回京的進京的,街上行人很多,到處都是洶湧的人潮和此起彼伏的叫賣聲。

兩人下意識握緊了手,仿佛生怕一個不小心,對方就會走丟了似的。

街上還堆著薄雪,卻絲毫不影響人們閒逛的心情,天一冷,就多了好些買炒貨的。

也不必什麼店麵,街頭巷尾隨便支個攤兒,弄一口大黑鍋,攤主舞動大鐵鍁,伴隨著揮汗如雨的勞作,濃鬱的乾果炒香便緩慢而堅定地侵蝕了整條街。

有賣炒栗子的,馬冰跑去要了一袋。攤主抬頭,見兩個那樣俊秀的小年輕手拉手,禁不住跟著笑開了。

他麻溜兒鏟起一鍁,把秤要的高高的,末了甚至又額外抓了一大把塞進去,專門繞過馬冰的手,遞給謝鈺,“百年好合啊!”

這小兩口,感情怪好的。

弄得他也想媳婦兒了。

被硬塞了一大包炒栗子,謝鈺還有些懵,伴著這句突如其來的祝福,炒栗子的熱氣瞬間衝破油紙袋,順著他的掌心一路燙到手腕、上臂,最終彙聚在心窩。

他忽然就很高興,胸口揣了一隻好動的家雀似的,砰砰砰跳個不停。

他認認真真向對方道謝,“借您吉言。”

多好的一句話呀。

馬冰抿嘴兒看著他,眉眼彎彎,兩隻眼睛似乎都被水色泡透了。

眾所周知,一隻手做事真的很不方便,但兩人今天卻一反常態,不管走到哪兒都不肯鬆開手。

抓得那樣緊,簡直像有了今天沒明日。

為此,謝鈺甚至迅速練就了單手剝栗子的絕活。

馬冰吃了兩顆,覺得軟糯香甜,非常好吃,就順手塞了一顆栗子肉到他嘴邊。

小侯爺從不邊走邊吃,可今天,破例了。

“怎麼樣?”馬冰笑著問道。

謝鈺麵色古怪地嚼完,認真點評,“人來人往,有灰……”

不大乾淨。

短暫的沉默過後,馬冰放聲大笑。

看著她笑得花枝亂顫,謝鈺也跟著笑了。

兩人今天真的逛街來的,也不具體做什麼,就是手拉手漫無目的地走,覺得什麼有趣就去紮一腦袋。

不知不覺,天邊燃起轟轟烈烈的火燒雲,紅的黃的紫的,鋪天蓋地,如同九重天上打翻了煉丹爐,整個西半天都燒起來。

他們禁不住駐足觀看。

多美啊。

夜幕降臨之後,點點燈火就從開封城的各個角落華麗登場,仿佛將天上的星辰扯下來一樣。

回開封府的路上,馬冰看見有套圈的,旁邊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揉著眼睛哭,一個比她略大些的小男孩笨拙地哄。

攤子上橫七豎八散著許多竹圈,就沒一個中的。

攤主用長竹竿挑回竹圈,見狀洋洋得意道:“今兒你們手氣不好,明兒再來吧。”

話音未落,小姑娘哭得更凶了。

那男孩兒聞言,氣鼓鼓瞪了他一眼,“你耍賴,分明一開始那布老虎放在前頭的,我們才交了錢,你就借口不小心踢到,把布老虎弄到後麵去了!”

套圈這種事,看熱鬨的最多,旁邊也有幾個大人瞧見始末,紛紛幫著說話:

“就是,彆欺負孩子啊。”

“老兄,你一天下來賺得也不少啦,何苦再從孩子手裡扣這幾個銅板!”

“這不騙人嘛!”

攤主壓根兒不要麵皮,橫著眼睛瞪他們,“願賭服輸,再說了,誰能證明?要不然,你們來套了給她?”

眾人氣結,卻不好接茬,便有人去哄那對小兄妹。

謝鈺對這種街頭遊戲了解不多,馬冰卻很知道貓膩,便低聲解釋道:“這勾當油水最厚,彆看說什麼一文錢套兩個圈兒,其實很難套中的,賺的可多了。”

她分明聽到旁邊一個婦人暗罵,說那攤主見兩個小孩兒出來玩,便故意欺負人。

謝鈺瞧了眼攤子,發現也實在算不上光鮮,就是地上鋪一塊紅布,上麵稀稀拉拉擺一些棉布手帕、繡線、荷包等日常用的,還有布老虎、撥浪鼓之類玩意兒,最能引逗。

這些小玩意兒是大流,但為了引客,最偏遠的角落還擺著兩塊成色很差的青玉佩,一塊雪亮的小銀錠子,一顆並不怎麼圓潤的珍珠。

其實那些最貴的東西每件頂了天也不過二三兩銀子,更彆說針線荷包之流,材料既不好,做工也不甚精致,幾文錢而已。

但套圈卻是一文錢倆,世人都愛貪便宜,總幻想一夜暴富,難免上當。

這種營生,其實就是變相的賭博,隻是影響有限,朝廷也找不到由頭明令禁止罷了。

攤主正洋洋得意,忽聽一道清冷的男聲道:“我來。”

抬頭一瞧,嗬,身上的料子不認得,可看氣度不像差錢的!

那就來吧!

結果小侯爺身上沒零碎銀子,還是馬冰付的賬。

周圍不知不覺圍了好些人,都抄著手伸著脖子看熱鬨。

先要了十個圈試手感,大約夜裡起了風,無一例外全非了。

原本抱有期待的小兄妹兩個不斷發出失望的歎息。

人堆兒裡也不知誰歎息,“五文錢呢,這就沒了?扔水裡還能聽個響兒……”

都夠買兩個肉饅頭了。

十個圈扔完,謝鈺點了點頭,“好了。”

攤主嗤笑出聲。

這就好了?

仍的最好的那個也不過掛著半拉子,這算哪門子好了!

馬冰卻一聲不吭又要了四十個圈遞過來。

才剛她數了,這攤上一共三十六件東西,湊個整吧。

然後小侯爺一邊扔,馬冰一邊遞,圍觀百姓們嗷嗷叫好,攤主的臉色嗷嗷變綠……

是真“好了”。

三十六件東西,連帶著邊邊角角塞過去的玉佩、銀錠和珍珠,一樣沒跑,全都套中,最後甚至還剩下四個圈。

在轟然叫好聲中,謝鈺對攤主道:“願賭服輸。”

不怪大家套不中,那圈兒都是特製的,邊緣根本不一樣厚薄,扔出去就打漂,身上沒功夫的人根本控製不住。

攤主飛快盤算了下成本,麵如死灰。

就這一出,大半個月白忙活了。

剛哭鼻子的小姑娘仰著頭看謝鈺,兩隻黑葡萄眼裡放著光,跟看神仙似的。

謝鈺一扭頭,就見小兄妹兩個表情如出一轍,都掐著手,滿麵豔羨加敬佩地看著。

大俠!

他失笑,彎腰拿起布老虎遞過去,“噥。”

小姑娘眼睛一亮,才要伸手去接,又生生止住,奶聲奶氣道:“娘說了,不好隨便要人東西。”

馬冰就在後麵說:“那你說聲謝謝。”

小姑娘就傻乎乎說謝謝,也不知謝什麼。

天冷,她穿得厚,跟顆球似的。

謝鈺輕笑出聲,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辮子,“好了,你買下來了。”

那小哥哥看出他們在為自己兄妹出氣,有點不好意思,但又很興奮,主動幫忙接妹妹接了,又道謝。

小姑娘抱著布老虎愛不釋手,美得冒泡,走出去老遠了還扭過頭來,大聲喊謝謝。

見人群中還有好幾個小孩兒,謝鈺乾脆就把攤子上那些零碎兒都分了,攤主看得肉疼肝疼,一屁股蹲到地上。

可最後,謝鈺卻剩下了最值錢的玉佩和銀錠子。

“長個記性,做買賣就好好做買賣,彆沒了良心。”

大冷天的,攤主出來混口飯吃也不容易,手都凍裂了,露出裡麵鮮紅的肉。

若真把玉佩和銀錠子拿走,隻怕他這一冬都白乾了。

走出去老遠了,還能聽見那攤主在後麵邊磕頭邊喊:“多謝大爺高抬貴手,小人一定改!”

言辭間滿是劫後餘生。

謝鈺一側臉,就發現馬冰正眼帶笑意看著自己。

“看什麼?”

馬冰抿嘴兒樂,“看你好看。”

然後她就眼睜睜看著小侯爺耳尖都泛了粉色。

剛進開封府,就聞到幽幽梅花香,兩人又拖拖拉拉去看了梅花。

謝鈺的院子裡有幾株白梅,前幾日捂了一場大雪,昨兒夜裡就悄悄開了。

今天早起推窗,沁涼的空氣中淬滿了幽幽寒梅香。

其實以前開封府是沒有梅花的,謝鈺來了之後就有了。

大家就都恍然,原來小侯爺喜歡梅花。

私下裡馬冰也說了一回,結果謝鈺老實道:“並沒什麼特彆好惡,隻是冬日院子裡光禿禿的難看,而那時節開花的,統共就那麼幾種罷了。”

隻是沒想到因為此事,外頭人都盛傳他愛梅花,便紛紛吹捧起來,說小侯爺果然與梅花一般風骨傲然,送禮的時候都是梅花!

馬冰聽罷,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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