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冰在炕上翻了個身,腦海中冒出一個念頭:
話說回來,到底是誰害了田淑?
她對那個姑娘了解不多,僅有的一點印象也不過是個美麗但胸無城府,還帶點驕縱的女子……
這麼一想,馬冰竟又鬼使神差想起袁媛。
唉,也不知她走到哪裡了,一路上可還順利……
伴著雨聲,馬冰腦海中亂七八糟的念頭糊成一團,最後幾乎成了一大團漿糊,而她也在不知不覺陷入沉睡。
次日一早,有衙役送來消息,說是她們可以下山了。
已經做好久住準備的馬冰一怔,“這麼快?”
趙夫人的丫頭們已經開始收拾行囊,聞言紛紛莞爾,“姑娘還沒住夠?”
馬冰還有點懵,“凶手還沒找到吧?”
“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總不能案子一天不破,就把人困死在這裡吧?”
正說著,方保帶人來送行,又給趙夫人請安。
見他兩隻眼裡滿是血絲,胡茬子都冒出來,馬冰就知道他一宿沒睡。
“那倒也是。”
“彆拉下東西,”方保抹著眼屎打哈欠,“等會兒我派人送你們下山,對了,子質也同你們一道走,彼此有個照應。”
大雨今天早上才停,山路濕滑,謝鈺跟著也放心些。
“謝大人也能走?”馬冰越發驚訝了。
他不是頭號嫌犯來著?
“嗯,”方保又打了個哈欠,“昨兒熬了一宿,把小兩百號人都問了個遍,正好田淑失蹤前後是飯點,到有一多半人出入夥房,都相互作證……”
那些僧侶也是,要麼做晚課,要麼做飯,要麼侍弄菜園子,如今嫌疑都洗得差不多了。
既然沒了嫌疑,留著也沒用。
剩下的二三十人因既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暫時扣著。
不過也扣不了多久,若再沒有進展,最遲明晚就都要造/反了。
正好先放一批,用接下來這一天逼一逼,或許有些存著話沒吐的,就會鬆口了。
見方保等人困得眼淚都流出來了,馬冰從荷包裡抖出來幾粒藥丸,“來,提神醒腦的。”
“呦,正缺這個!”
方保咧嘴一笑,不疑有他,接了就往嘴裡一丟。
嗯,甜絲絲的。
馬冰好心提醒,“咬破。”
幾個月下來,全開封府上下對她的醫術都無條件信任,也包括方保和在場的幾個衙役。
幾人想也不想就是一咬,然後……
“嗷!”
方保帶頭捂著臉發出扭曲的哀嚎。
“怎麼樣?”馬冰笑眯眯道,“瞬間清醒,效果不錯吧?”
這下不光眼淚,連鼻涕都出來了。
方保痛苦道:“這,這怎麼還有芥末!嘔!”
薄薄的糖粉下是厚重的薄荷軟膏,咬開之後,裡麵竟然崩出來一坨芥末!
芥末啊!
“薄荷芥末丸!”馬冰拍著胸膛驕傲道,“效果加倍!”
幾個衙役已經淚流滿麵,顫巍巍豎大拇指,“高!”
實在是高。
何止效果加倍,這一口下去,七竅全通,冷風嗖嗖的,感覺天靈蓋都快飛出去了。
這是正常人類會做的東西嗎?
剛牽馬過來的謝鈺:“……”
就這麼點兒空,你又乾了什麼?
鼻涕眼淚糊滿臉的方保看向謝鈺,口齒不清道:“謝,嘶溜,謝大人,來一丸?”
謝鈺看著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嫌棄,“離我遠些。”
馬冰:“……哈哈哈!”
眾人鬨了一回便各自上路。
謝鈺打頭陣,後麵緊跟著趙夫人的車架,馬冰也騎著馬在一旁護航。
後麵緊跟著一串兒“死裡逃生”的權貴們,整支隊伍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頭。
剛下過雨的山路濕滑難行,還時不時有細小的碎石從岩壁上滾落,謝鈺不敢大意,元培和馬冰也跟幾名衙役一起幫忙照看,直到半山腰的路麵開始變寬,變平,眾人才鬆了口氣,那幾名衙役才返回福雲寺,找方保複命去了。
馬冰忍不住又扭頭看了福雲寺一眼。
“會抓到凶手的。”一直注意她的謝鈺道。
然而卻聽馬冰幽幽歎了口氣,“事發突然,都沒來得及帶些土特產!”
謝鈺:“……”
就這?!
馬冰一副你不懂的表情,“這福雲寺上下的僧侶慫歸慫,做吃的真是有一手,你嘗過他們的”
棋子沒有?麥粉芝麻麵皮夾了山楂餡兒的那個,酸酸甜甜又噴香,真的特彆好吃。
謝鈺麵無表情看,“嗬。”
馬冰歪頭看他,突然噗嗤一笑,“逗你啦!”
謝鈺:“……”
馬冰輕輕一夾馬腹,大黑馬就溜溜達達靠過去。
她看著遠處的山間晨霧,平靜道:“我相信方大人,況且既然如今你我回避,不得直接參與審案,多想無益,倒不如放開心思想點彆的。”
謝鈺瞧了她一眼,忽道:“肅親王病了。”
他的話題轉移毫無征兆,馬冰愣了下才意識到他說什麼。
肅親王病了?
什麼病?
他為什麼特意告訴自己?
是因為我對田嵩下手,所以推測出了下一個目標嗎?似乎也不是很難。
但……
“田嵩?”她試探著問。
謝鈺點頭,“田嵩和肅親王私下有往來,那日他拿到信後便連夜趕往肅親王府。”
馬冰的眉毛高高揚起,看上去好像隨時都會飛出去。
還能這樣的?
她本來都做好了一擊不中的準備了,沒想到不光田嵩順利撲倒,甚至還附帶了一個肅親王?!
看來一個人但凡活著,就必然有點兒可取之處。
田嵩,好人呐!
看著馬冰臉上飛速變幻的表情最終定格為快樂,謝鈺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但這份無奈中卻又不可避免地摻雜著一點愉悅。
很顯然,這個姑娘越來越懶得在自己麵前掩飾……
又走了一段,巍峨的開封城輪廓映入眾人眼簾,謝鈺看著遠處若隱若現的城牆,輕聲道:“這幾日你先不要輕舉妄動,等我的消息。”
馬冰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謝鈺道:“我會進宮一趟。”
進宮?
馬冰的眼睛一點點睜大,心中湧起一點以前不敢想的念頭。
謝鈺忽然衝她笑了下。
旭日東升,橙紅色的太陽自他背後冉冉升起,那笑容似朝霞,溫暖又堅韌,“就是你想的那樣。”
除了向陛下奏請調閱方保說過的那幾起懸案的卷宗之外,他還會正式請求重新徹查當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