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出了瑕疵,再拍一遍的話,‘一鼓作氣再而衰’……絕大時候都達不到第一次的精氣神,需要再次休息很久,再醞釀才可以。
所以他們都不想出現任何差錯,否則也不會清場。
李雪刀微顫的聲音鏗鏘響起:“誰能懂我宋江的心?”
說完,他帶著一種決絕般的氣勢,仰頭,將手裡的杯中酒一飲而儘!
喝完後,還帶著砸吧嘴的語氣詞,然後,轉頭走到桌邊,嘴裡還‘嗬嗬’的醉腔笑了兩聲。
“嗯~”嘴裡示意了一聲,才從側邊走過來酒保斟酒。
剛剛寧遠知道,原來是真酒,還是李雪刀自己要求的。
再次端起酒杯,李雪刀轉身走到窗邊,背對著鏡頭,依然是那種微醺的語氣:
“趙王君呐趙王君,哼!”
一聲冷哼,李雪刀再次轉過身側對著鏡頭,身形後仰再次開腔:“今日我也敬你一杯!”
拖著長音的語氣,還有精湛的台詞功底,瞬間那種悲愴的感覺撲麵而來,何況是這種剪影的效果,臉上的表情看不分明,注意力就更在聲音上。
“你忠奸不分,黑白不辨,枉費我宋江滿腹經綸,一腔忠心赤膽!”
聲音語氣不斷鏗鏘起來,手還揮舞著,也越發的癲狂,如果不是癲狂,以宋江謹小慎微的性格,又哪敢高聲說出這樣大不敬的話。
所以,按照演出來的效果,這會兒他已經喝高了。
而在新版的裡麵,張寒予在這裡主要是他麵部特寫,雖然表情陰鬱,但眼神裡,並沒有那種迷離的醉酒狀態,正因為這樣,後麵突然發狂起來,才顯得突兀。
歎了口氣,身體還微微晃了一下,李雪刀再次道:
“今日,我要讓你睜眼看看,山東宋江是何許人!”
一句話,就從前麵的低沉到最後‘何許人’的高亢,舉著酒盅的手也高高舉起,然後送到嘴邊,再次一飲而儘。
這聲音,這詞,這剪影下頭戴帽冠胡須微顫的景象,就像是古人的畫麵活過來了。
這一幕,也讓寧遠看得眼睛都不帶眨的,呼吸也悠長起來。
而與此同時,一聲雷響‘哢嚓’炸響。
這當然不是真的,連雨都是水槍澆的,又哪來的雷,不過是擬音師隨手晃動一下薄鐵皮,就能發出這樣的聲音。
不僅如此,這時雨聲更大了,砸在屋頂的瓦上‘劈裡啪啦’作響。
李雪刀一搖一晃的再次回到桌前,放下杯子,帶著輕狂的姿態,手一指:“斟酒~”
即使隻有兩字,這語氣也讓他說的韻味十足。
酒保斟酒的時候,李雪刀嘴裡也沒停歇過,嗬嗬的恣意笑著,搖頭晃腦,活脫脫一個酒鬼的模樣。
這份演技,和細節的拿捏、節奏的把控,不得不服。
“趙王君啊趙王君,今日我偏要讓你識得我~宋~江~”
一如剛剛輕浮的語氣,搖頭晃腦的輕佻動作,最後手揚起一抖,把酒盅一潑,酒撒了出去。
“哼哼哼哼……斟酒~”
用未來的話說,這賤賤的語氣和小動作,把宋江平時謹小慎微,悲觀絕望下喝了酒就輕狂起來的小人得誌姿態,刻畫得入木三分。
這才叫發酒瘋!
端起酒杯坐下,他剛想站起來,又顫巍巍跌坐到椅子上,然後又把盅裡的酒一飲而儘。
要不是看過這一版的電視劇,寧遠還真擔心他會不會喝醉,更何況,自從去年他做完手術後,就把酒給戒了。
長時間不喝酒,更容易罪。
看這時候他的狀態,寧遠真有點分不清他究竟是醉了,還是演出來的,太像了!
把酒盅往桌上一砸,李雪刀暈乎乎的抬起頭,四處打量,然後就盯著他對麵怔怔出神,即使這個時候,他腦袋還在微微晃悠。
“店家,那粉壁上寫的是什麼?”
李雪刀這句詞說完,張紹林他們立刻叫好:
“好!”
同時,寧遠他們的掌聲也響了起來。
這一段長鏡頭結束了。
足足兩分多鐘的長鏡頭,他不僅完整的演了下來,而且把寧遠他們所有人都感染到了,連寧遠都分不清他究竟是演的還是真的醉了,何況其他人。
這個時候,寧遠才跑過去,關心道:“您沒事兒吧?”
李雪刀瞥了他一眼:“沒事。”
眼神清澈,哪有多少醉的樣子,說完後還朝寧遠揮了揮手,意思不要打擾他。
寧遠這才放心,不過想到剛剛那一幕,心裡不得不佩服。
如果沒有對生活的觀察,和表演時的用心,怎麼會演得這麼傳神。
當然,想到他曾經的經曆,尤其是當年話劇演出的磨煉,寧遠也就釋然了。
八零年,才二十六歲的他,演那出叛逃話劇的主角,為了演好,李雪刀下足了功夫。
那位是禿頂,而且還很瘦,下巴很尖,李雪刀就把自己餓瘦幾十斤,然後還特意把頭發剃光。除此之外,反複模仿他的走路姿態,研究他的習慣。
到最後上台公演的時候,李雪刀無論扮相、神態,還是方言台詞和語調,把那位給演活了。有一次演完了,另一位夫人上台慰問演員時,本來微笑的她直接收斂了笑容,而且掠過李雪刀就走。
這部話劇,也讓李雪刀拿下了當年的梅花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