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狂士楚歌(2 / 2)

接受到曹操的瞪視,那人咽下笑,垂袖作正經貌:“主公可要出門破除譖言,與禰處士大戰三百回合?”

曹操道:“主公有憂,幕僚分憂。奉孝最知我心,不若代我前去。”

郭嘉歎了口氣,做出一副病弱貌:“嘉身骨孱弱,經不起舌刀唇劍,還請主公善待僚臣,不要將嘉推入疾風驟雨中。”

曹操沒將郭嘉這番促狹話當真,誰不知道郭嘉看著體弱,實則從未生過幾場病。回軍途中寒潮驟降,不少人傳了風寒,連精於騎射的樂進都倒下了,唯獨郭嘉活蹦亂跳,每日到帳中向他討酒喝。

經郭嘉這麼一打岔,他對鄭平那番話的少許薄惱被全部拋到腦後。而郭嘉的幾句睜眼瞎話並不能喚起曹操的憐惜,他無情地將案牘上的文書全部推了過去。

“孤體恤謀臣,怎舍得讓奉孝為難。奉孝既然不想站在‘疾風驟雨’中,那就埋進‘書林卷海’中吧——總而言之,禰正平與公事文卷,你必須選擇一樣。”

郭嘉佯作苦惱之色,透著深切的為難:“被唇刀捅死與被書卷壓死,有分彆嗎?主公好狠的心。”

曹操“嗬嗬”一聲:“孤可以幫你兩個死法都安排上。”

大概是“不在毒舌中內傷,就在毒舌中變態”,曹操的“冷酷”讓郭嘉非常憂傷,他平緩地站起身,斂衽肅容:

“嘉去直麵‘疾風驟雨’也。”

遂蹭蹭蹭走遠,留曹操一個人瞪著堆積如山的竹簡。

屋外,曹丕已麵不改色地將鄭平的刺激之語消化乾淨,正準備邀請他去花苑中賞景,順便問問他今日的來意,就聽曹操關上的堂門吱呀一聲,從內部被打開了。

不過是幾句話的時間,門被關上又再次被打開。曹丕原以為這是曹操良心發現,不忍放兒子一個人在外麵對付毒舌猛獸,進屋冷靜了一下,終究決定出來承擔他所不能承受的痛。

哪知門是開了,也出來一個人。但那人身穿黎色冬袍,身長而清瘦,端秀的眉目之間隱著幾分散漫的疏離,並非他的父親曹操,而是司空屬軍祭酒郭嘉。

郭嘉乃是曹操器重的謀士中最為年輕的一個,與鄭平年歲相仿。曹丕敬重才德之士,兼之郭嘉深得曹操信重,因此,哪怕他資曆不深,官職不顯,曹丕每回遇到他都會客氣地見禮。

今次也不例外,即便他得到的使命是招待鄭平,在離開院子之前,察覺郭嘉推門而出,他無法當做沒看見。在向鄭平略作歉意後,他轉過身,麵朝堂門的方向,與郭嘉打了個招呼。

“郭祭酒。”

郭嘉回了一禮,未做多餘的客套,轉向鄭平道:

“禰處士,久未相見,可曾想念?”

曹丕來不及打出個問號,就被郭嘉這番沒頭沒腦的話震住,表情變成“=口=”狀。

鄭平也算是與郭嘉有過口舌爭鋒的交情,早就知道郭嘉此人行事無忌,逗弄之語信手拈來,根本不可能當真。

他格外平靜地接下了郭嘉這句非常規的問候,回敬道:

“已記不清郭祭酒的麵貌,卻還記得郭祭酒欠我的一頓酒。”

聽似無情無義,隻記得讓他請酒的話語反倒讓郭嘉放下調笑之意,露出幾分真實的喜色:

“這酒自然要請,禰處士若是心急,明日就可去嘉府上共飲。”

在一旁當了許久背景板的李進並不知郭嘉的說話風格,他聽得郭嘉所言的“心急”二字仿佛帶著機鋒,而鄭平仿佛一無所覺,並沒有在這句話上回擊對方。出於陣營與組隊的認同感,李進本能地邁步出列,對郭嘉道:

“我前幾日剛砍了兩個笑裡藏刀的白麵書生,正覺得口渴得緊。郭祭酒如此盛情,能否給某添一隻酒杯,讓某去貴府上喝個痛快。”

接收到強壯劍客眼中的凶光,還有他話語中仿佛“流沙河吃取經僧碼出一條人頭項鏈”的若無其事,郭嘉清楚地意會到對方的威脅之意,嘴角不由一抽。

偏生鄭平看熱鬨不嫌事大,裝作不明內情地補了一刀:“我也渴了,現在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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