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狂士楚歌(2 / 2)

壯漢的火氣在雙方來回拉仇恨的過程中,將他憋出了內傷,一時間竟發作不得。

年輕士子這才放下廣袖,斂去笑意,對壯漢說道:

“方才我在酒肆內,對外頭發生的一切儘看得一清二楚。禰處士確實不曾欺負你的侄兒,反而與他溫聲相談。你不分青紅皂白,無故橫加指責,甚至想要暴/起傷人,實乃不講道理。”

壯漢憋著氣的臉變得更紅。他像一條跳出河流的魚,張大了嘴,卻吐不出隻言片語。

鄭平沒想到以“自己”如今的爛人緣,竟還有人見義勇為,替他說幾句公道話。冒到舌尖的話語一轉,沉入腹中。他索性作壁上觀,任由年輕士子與壯漢進行“友好交流”。

壯漢絲毫沒感受到“友好”二字。鬨了這麼一出,自以為挺身救侄,卻被橫加羞辱……他堅信兩人可恨,早已在心裡罵了數萬次,怎麼反過來成了他的過錯,這叫他如何受得了?

壯漢看向鄭平身後被擋得嚴嚴實實的身影,梗著脖子道:“你與禰衡沆瀣一氣,自然替他開脫。他禰衡是何許人?狂妄自大、目中無人,凡有不入眼者,便橫加欺辱——我侄兒年幼,又愚頑憨癡,他禰衡若是沒有欺淩之心,為何要找我侄兒說話?”

這番強盜邏輯不免令人發笑。鄭平懶得與對方分辨所謂的“欺淩之心”,隻冷聲道:

“我倒未見此童有任何憨癡之態,反倒是你,當著年幼後輩的麵放肆惡語、不知所謂,你才是那‘愚頑憨癡’之人。”

孩童的心思單純而敏感,最忌此等仿佛斷定的貶低與挖苦。他剛才見孩童一直沉默,便暗中做了觀麵與切脈,發現孩童並未有天啞之疾,而是孤僻使然。

若按照“世界外”的觀點,大約類似於現代的孤獨症。

壯漢不明就裡,本也無甚過錯。可當著一個並非真正癡傻的孩童,幾次三番地用“癡愚”、“憨傻”形容,實在令人心中不快。

壯漢見鄭平未替自己聲辯,反而替他的侄兒抱不平,與他冷語相譏,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坐在酒肆內的年輕士子莞然而笑,對壯漢道:“你確實‘愚頑憨癡’。倘使我的話不足為信,你何不問問你的侄兒?”

壯漢正想刺一句“他癡傻木訥,怎會知道禰衡有沒有欺負他”,卻聽見一直未說話的侄兒突然小聲地開口:

“禰處士……待人極好。”

此話一出,不止其他人臉色怪異,就連鄭平的神色也染上了少許微妙。

壯漢想要針對這句話的槽點好好地嘲諷兩聲,可他終究沒能成功。

一個矮小的男人形色匆匆,見到這邊的動靜,連忙跑了過來。

“從弟,你來得正好。”

原來,這個矮小的男人正是孩童的生父。壯漢一著他,立刻把剛才的事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禰衡過去便常常欺辱於你。我都還未找他算賬,他竟膽大包天,對我侄兒下手……”

壯漢想要獲得矮小男人的認同,喋喋不休的說了一堆話,並未發現自家從弟的眼神有少許飄忽。

鄭平與年輕士人皆注意到此人的異常。結合孩童的言行與壯漢的說辭,兩人都多少猜到是怎麼一回事。

矮小男人似乎怕極了禰衡,不敢附和自家堂兄的話。他打斷壯漢的發言,留下一句“弟家中有事,先走一步”,就飛快地抱了孩童跑離集市。

想要一展雄風,卻再次被打臉的壯漢:……

年輕士子朝鄭平招了招手。鄭平未做過多的猶豫,便走進酒肆,依照士子的邀請在他旁邊坐下。

“敢問士子如何稱呼?”

那人狡黠一笑:“‘捧卷念賦’者爾,不足掛齒。”

鄭平:……

這一聽就是禰衡損人的風格。搞了半天,原來碰頭的還是“仇家”?

鑒於禰衡得罪過的人太多,鄭平花了好幾息的時間,才想起這個“捧卷念賦者”是誰。:,,,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