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樊凡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卻也明白,這件事恐怕沒那麼容易。
大廳之中,眾人臉色各異。
大伯母很是不悅,半是可惜半是忿恨,可惜自己的兒子樊鎮已經錯過了蒙學的年紀,當了酒館裡的學廚,這輩子注定要跟鍋鍋勺勺一起過了,忿恨則是見不得彆人家得好處。
二哥樊廣年紀小,並不懂得讀書的意義,自然無所謂爭或是舍,隻是躲在三嬸懷裡聽著熱鬨。
樊凡清楚地看到,當族長問推薦小廣還是小凡時,三嬸的眼亮了一下,露出希冀的眼神,隻不過是一閃而逝,眼眸很快就暗淡下去。
老爺子看著三嫂馮氏,問道:“老三家的,你是個啥子意思?”
三嫂低頭道:“自個生的娃自個懂,廣仔跟他老子一樣憨,不是讀書這塊料,過兩年就該跟著他老子學木工了……我沒啥求的,他能學門手藝混口飯吃就滿足。”
一直以來,三嬸都是這樣一個人,說好聽點是老實,說難聽點便是骨子裡透露著卑微,不爭不搶,易於滿足。
娘家不出彩,相貌不出彩,丈夫也不出彩,於是連同兒子,也要跟著走上不出彩的路。
族長對馮氏的表現讚賞有加,連連誇她大氣懂事,因為在其他族戶,族長可是看夠了兄弟間為了一個名額大打出手。
因為馮氏的退出,族長自然而然認為名額會留給樊凡,讚道:“明義家的凡小子,打小聰慧機靈,到私塾加以培養,必定有所成績。”
既是客套話,也是話尾,想趕緊把名額敲定下來。
樊凡可不認為大伯母會沉得住氣,果不其然,沒等蓋棺定論,黃氏迫不及待酸溜溜地說:“族長,爹,娘,看來這惡人也隻能我來做了,容兒媳說幾句不好聽的。咱家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已經有兩個讀書了,若是把小的也送去讀書,多一個光吃不做的,少一個勞力,這日子還用過嗎?我也是當娘的,為了這個家,還不是把我家鎮兒送到縣裡當了學廚。”
當壞人也不忘往自己臉上貼金。
族長想不到還能鬨出這一茬,彆人家搶著要的名額,這一家竟然想放棄,族長不理會黃氏,對老爺子問道:“十三弟,明義和他媳婦都是能乾的,一個進山打獵,一個賣豆腐,莫不是連一半的束脩
都拿不出?況且,一個五歲的孩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留在家中能乾些什麼?若真不是讀書的料,過幾年長成半大的小子,再叫回家乾活,識個字也好找生計,也是不虧的,你覺得我可說得在理?”
老爺子可沒有老太太那般偏心,橫豎都是子孫後輩,他對樊凡談不上有多喜歡,但也決計不會討厭,聽了族長一番話,點頭道:“五哥說的自然在理。”
黃氏見老爺子這頭走不通,立馬轉攻老太太,說道:“若是隻論束修,這件事可就簡單咯,橫豎我們幾個大人餓幾頓這錢便省下來了,怕的是買筆買墨買紙,雜七雜八加加起來可是個無底洞……若是為了這個家出功名,揚眉吐氣,我們家明仁已經是童生,半隻腳踏進了秀才,小叔已經開始作文章,來年也該參加科考了,何必舍近求遠,把錢搭在一個孩童身上,再等十幾年……況且,這書是誰都能讀的嗎?這還得看命格,許半仙說了,我們家明仁是舉人命。”
黃氏一番話可真是奸猾,當即把大伯拿出來當擋板,把四叔拉過來當同夥。
大伯開口道:“爹,兒子此番錐股苦讀,已經有了九分把握,明年的院試,如探囊取物,差的一分把握便是路費了……小凡還小,不如再等上一年,相信二弟和弟妹也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