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司機跳下車。
風極反上車,一腳油門,寶藍色的保時捷風馳電掣地衝進夜色中。
顧曲從後座飄到副駕駛。
風極反:“把安全帶係上。”
顧曲一笑:“我是魂體,沒事。”
“魂體也會被拍到,我駕照已經扣十一分,不想重新考試。”風極反冷冷地說。
顧曲:“這是我的車,不用你的駕照銷分。”
風極反抽空瞥一眼他的膝蓋,沒有出聲。
顧曲:“想問為什麼我一個殘疾人也可以開車?”
“我會把你的髕骨裝回去,”風極反道,“還有你的眼睛,我會重新煉製你的身體,讓你健健康康、完美無缺。”
顧曲唇角微微揚起,輕笑:“無所謂的,我習慣這個樣子了。”
“我不習慣。”
顧曲下意識嗤了一聲,立刻察覺到不妥,垂下眼瞼,掩飾住眸中的嘲諷,輕聲道:“我當了一千年的鬼,不用眼珠也可以視物,坐輪椅也沒覺得有多不便,再說,完美無缺……這個詞本身就跟我們無關。”
風極反在他發出嗤笑的瞬間臉色扭曲了一下,很快便控製住,認真道:“你說的沒錯,完美無缺是年輕人的追求,我們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彼此都已經渾身是傷,根本不可能完美。”
顧曲看著眼前的虛空。
風極反繼續道:“但既然我們已經約定重新開始,那就儘可能去修複那些傷痕,好嗎?”
顧曲咬著下唇,沒有應聲。
風極反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克製住自己邪詭的脾氣,鎮定地開著車,沒再逼他。
車裡一時間隻能聽到外麵呼嘯的風聲。
過了不知道多久,顧曲突然說:“我不該嗤笑你。”
“嗯?”風極反吃了一驚,笑起來,“有什麼該不該的,你嗤笑我的次數還少麼?”
“請你接受我的道歉。”顧曲鄭重地說。
風極反狠狠一腳刹車踩到底,抓著方向盤怔了兩秒,轉身看向顧曲:“開什麼玩笑?你不要向我道歉,我受不起。”
“你已經有了重新開始的覺悟,我卻還殘留著諸多惡習,”顧曲說,“這一點是我不對,我會改,請你監督我。”
風極反無奈,抬手摸了摸他的臉頰,魂體冰涼而又飄渺的觸感讓他掌心刺痛,勾起唇角苦笑一聲:“要說改……先改了你的疏遠吧,跟自己老公說什麼敬語。”
顧曲神色尷尬地彆過臉,嘀咕:“說得什麼話,我說正事呢,你在這占我便宜……”
風極反嘖了一聲,心道這便宜我占定了,等著吧你!
在他們頂著狂風向海岸線風馳電掣的時候,“陸行舟”正在烏雲中穿行。
厚重雲層堆積著從四麵八方擊來的雷電,隻待時機一到,千萬道雷劫降下,將那個不自量力意圖成神的妖物劈成齏粉。
“陸行舟”不停釋放出惡魔之力,擊潰雷電。
雷電卻源源不斷地出現,根本擊之不儘。
他也沒有戀戰,感覺身後有不屬於自己的魔息追上來,便奔著大海的方向疾馳而去。
一團看似彌散實則有序的魔氣不遠不近跟在他的身後,悄然擋去幾道擊過來的電光。
深夜這場突如其來的狂風席卷整個白鄴市,港口已經拉響警笛,近海所有船隻開足馬力奔向港灣,來不及回港的隻得倉皇原地落錨,祈禱海神庇佑。
深不可測的海洋深處發出山崩地裂的恐怖巨響,猶如千軍萬馬正從海底奔騰而來,黑色的海水翻卷上湧,潮頭暴漲,足有數十米之高,裹挾著令人戰栗的瘋狂怒吼聲瘋狂地衝上海岸線。
顧曲盯著海麵上漸漸浮現出的巨大黑影,皺著眉頭問:“那是巴蟒?”
風極反棄車,一把撈起顧曲的魂體,帶著他騰躍而起,落在海邊的燈塔頂,看向在波浪間翻滾掙紮的黑影,冷聲道:“我明明把他囚禁在歸墟的海裡,冥府那群廢物竟然沒攔住他,被他逃到人界來了。”
顧曲:“以判官的作風,恐怕不僅不攔,還要精心引導,讓渡天劫的地方發生在人界才好,隻怕他這會兒正貓在什麼地方笑看人界有多淒慘呢。”
風極反看向他,問起一直縈繞在心頭的問題:“你怎麼知道巴蟒要渡劫?”
“我本來不知道,但看你那會兒言語之間巴不得我趕緊離開,我便知道你必然有什麼事情瞞著我,”顧曲淡淡地解釋,“並且肯定和你的死有關,前後聯係一下就大概算出來了。”
風極反笑了笑:“你這麼會算,卻為什麼算不出我有多愛你?”
“……”顧曲被這個直球打得一怔,反應過來後,不由得唇角輕揚,眼神有些不自然地移開,看向怒浪滔天的海麵,指著那個黑影道:“巴蟒為什麼還沒出來?”
風極反:“他在積蓄力量。”
濃雲滾滾而來,數不清的雷電在雲層之後若隱若現,瘋狂盤旋,狂虐的颶風卷起海水,從怒海翻騰的海麵上咆哮著衝上雲霄。
風極反眼疾手快,手指一動,一個結實的結界在二人身邊出現,擋住奔騰的潮水。
與此同時,一條龐大的蛇影從深海衝出。
千萬道雷劫破開烏雲,轟然劈下。
天地間爆發出奪目的強光。
雷電逼退黑暗,濃墨的夜晚刹那間亮如白晝,波濤洶湧的大海承接住驚雷,令人神魂震顫的電閃雷鳴之間,海麵上鋪滿雷電,化作萬裡無垠的沸騰雷海。
巴蟒在電光交織的雷海中露出真身,裹挾滔天巨浪,頂著萬鈞雷霆,衝進入海口,逆流而上,向著上遊悍然衝去。
濃雲緊追其後,雲層極低,數不儘的驚雷縱橫交錯地劈下。
“行舟!!!”看不見的虛空中傳來石飲羽撕心裂肺的咆哮。
“陸行舟”現出身影,不管不顧地追上巴蟒,擺動著巨大的蛇尾在天空盤旋,以血肉之身為兄長擋住接連劈下的萬道雷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