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宗文應承:“下官也去替閣老瞧個究竟。”
……
京郊,通州練兵場。
馬祥麟帶著川軍自遼東回來,已經快三個月。
正是中伏天氣,驕陽似火,陣法練到正午,馬祥麟下令人馬都去陰涼處歇息、飲食。
“少主,”跟隨多年的親兵,湊到馬祥麟耳邊道,“有老友請少主去吃瓣瓜,解解暑。”
馬祥麟解下鞓帶,抖了抖被汗水濕透的布衫,複又上馬,馳到一裡外的村道旁。
樹蔭下,劉時敏戴著鬥笠,正在等他。
二人坐下來,馬祥麟接過一塊水淋淋的西瓜,大口吃起來。
將一瓣啃完,才抬頭看著劉時敏:“公公又給內庫弄去不少銀子吧?”
劉時敏眯眼道:“你還記得前年,鄭姑娘在船上給你套的領子嗎?就她說的那種什麼巴洛克衣裳,韓家用鬆江棉布做了上千件,都不夠紅夷人買的。”
馬祥麟憶起當初情景,有些惘然,羊作不屑道:“紅夷人的大老爺們,看著比弗朗基人還能打,怎地愛穿粉頭穿的衣裳。”
劉時敏不置可否地笑笑,問道:“你呢?撫順大捷後,又能帶進來多少川兵?”
馬祥麟道:“我母親上月回重慶府前,說朝廷讓她再招募六千,三千駐紮山海關,三千靠近喜峰口。”
劉時敏想了想道:“小一萬人了,貴妃那裡,眼饞吧?”
馬祥麟“哧”了一聲:“娘要爭氣,兒卻泄力,福王好像在洛陽快活得緊,都快忘了貴妃給他定下的宏圖偉業了,我就算真是他們的人,給他們一萬援軍,正主不肯進京,也沒用哪。”
劉時敏用指尖輕輕撣去西瓜上的籽:“要不怎麼說,惡有惡報,老四造下那般業障,子孫便這樣一代不如一代。”
馬祥麟盯著劉時敏:“如果到時候,太子登基時,福王沒有動靜,你們作何打算?”
劉公公抿了抿嘴:“祥麟,不是‘你們’,是‘咱們’,咱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英雄好漢。你這次在撫順,乾得漂亮,乾來了軍功,才能讓朝廷更信任你們川軍,更願意調你們來北邊。但你得明白,你不是在為龍椅上那個建功立業。正是今天坐在龍椅上的那個,讓你沒了父親!天道好輪回,咱們,就讓他的兒子,也彆想再有江山。”
馬祥麟直視著劉時敏眼中突然變得熾烈起來的神光,須臾仍帶著澹然的口吻道:“行,咱們。劉公公,若沒有兄弟鬩牆的情形,咱們作何打算?”
劉時敏的目光也回歸平寧:“那就你在北邊練兵,主上在南邊練兵,也要不了幾年,咱們就乾。三百年都等了,難道三四年等不得?”
馬祥麟轉向京城方向,緩緩道:“公公,城門好打,紫禁城好破,但那龍椅,不是這麼好坐上去的。大明的文官們,頭一個就不答應,比如我嶽父。”
劉時敏冷笑後,聲沉如鐵:“建奴來打撫順的時候,問過大明的文官答不答應了麼?三百年前那個燕王去打應天府的時候,問過裡頭的文官答不答應了麼?這個世道,從來都是銀子和拳頭在說話。”
……
“顏大哥你看,我說吧,這個世道,並不是隻有銀子和拳頭,還有情份。否則,你當年在平戶的那些兄弟,為何肯紛紛離開東瀛,仍是千裡迢迢來投奔於你。”
台南,麵向鹿耳水道的港口邊,鄭海珠望著眼前的十幾艘戰船,對顏思齊道。
撫順之戰仿佛還在昨天,但時隔半年後的現在,安排好兗州和鬆江事務的鄭海珠,已經馬不停蹄地來到台灣,見到了顏思齊。
她是來恭賀顏思齊被朝廷封為“台灣宣撫使”的,也是來和這位老大哥,好好談談如何發揮濠明商社的陸上樞紐作用的,更想在某些方麵,給大哥提個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