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黃的燈光透了出來，餘笑眯了眯眼，跟著三頭犬走了進去。
“哢噠。”
門在身後關閉，餘笑看清了門後的情況，這是一間客廳，一間裝修複古的客廳。三頭犬叼著西裝男走到了一扇紅木雕花的門前，“汪汪！”
門又開了，餘笑探頭看了一眼，看見了滿牆的書，這是一間書房。
“進去。”三頭犬衝著餘笑道。
餘笑：“你不進去？”
“進來吧。”書房裡傳出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局長？”餘笑心中的震驚不已。
她走了進去，隻見書房的左邊擺放了一張很大的紅木書桌，書桌後麵坐著一個人影。
走近幾步，她看見一個帶著金屬眼鏡梳著背頭的年輕男人坐在書桌後，正看著她。
男人穿著一件條紋襯衫，領口的扣子沒有扣，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他抬起手，道：“請坐。”
餘笑有一種預感，今天晚上她將會知道很多秘密。
“你是局長？”餘笑在男人對麵坐下。
“是的。”局長的態度很溫和，“我就是局長。”
餘笑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我來這裡？”
“你是我在這裡見過的第二個活人。”局長道：“要不要喝點什麼？”
“不用了。”餘笑問：“第一個活人呢？是那個已經離開醫院的人？”
“是的。”局長的表情有些落寞，“我曾經請求他留下，但是他拒絕了。”
餘笑感覺有點聽不懂，“為什麼讓他留下？為什麼要我來這裡？”
局長看著餘笑，他的目光是溫和的，並沒有一般鬼怪眼中的陰冷怨毒。他說：“我認為時機已經成熟了，是時候告訴你醫院的秘密。”
餘笑想問為什麼是我，但她沒有說出口，而是選擇安靜的聽下去。
然而局長卻沒有告訴她關於醫院的秘密，而是問她，“你有興趣當局長嗎？”
“啊？”餘笑懵了，“什麼意思……我想當局長就可以當嗎？”
“可以的。”局長認真的道：“隻要你想，你就可以當局長。”
餘笑心中警鈴大作，“你什麼意思？你想把我永遠留在醫院？”
“你不願意嗎？”局長問。
“那當然啦！”餘笑微微後仰道：“我是活人，我是要回現實世界的！”
局長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他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溫和的表情脫去，流露出屬於他的冷酷來。
“在你離開醫院前，隨時都可以反悔。”他道：“接下來我會告訴你關於醫院的秘密。”
說著他揚了揚下巴，道：“你知道外麵的那個被你帶進來的鬼，是從哪裡來的嗎？”
“是從一個城市裡來。”餘笑問道：“那個城市是什麼地方？”
“是亡者的歸屬之地。”局長的語氣縹緲，“所有不甘死去的人們都會來到這裡。”
餘笑：“那醫院是怎麼回事？”
“從這個世界誕生之初，第一個生命死去，不甘就存在於這個世界。”局長金屬眼鏡後的眼睛漸漸迷離，“隨著這種情緒的積累，終於有一天世界出現了很神奇的變化。亡者們強烈的向往生的願望具現了一個屬於亡者的世界，它們欺騙自己，像活人一樣在這個世界裡生活。”
餘笑豁然大悟，難怪那個城市裡的人都好像是活生生的人。
“但是再怎麼假裝，死了的就是死了的。”局長：“又過了不知道多久，亡者的力量更加強大，它們決定給自己一個生的機會。”
是醫院，餘笑心想。
“醫院被創建出來了。”局長道：“將死之人身上有通往死生之地的橋梁。”
局長抬手指向餘笑，“亡者可以頂替生者再次獲得生命。”
“怎麼可能？”餘笑先是震驚，隨後想到確實是有鬼頂替了活人的。她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起來，她還不明白，“既然這樣，為什麼不從患者進入醫院的一開始就頂替了活人？”
“因為生命是很神奇的。”局長道：“沒有經過活人的同意，亡者無法頂替活人。”
“不可能！”餘笑道：“活人怎麼可能活同意？”
“會同意的。”局長笑了笑，“當將死之人開始賺取亡者的力量來延長自己的壽命，就等同於在契約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亡者的力量……”餘笑：“是積分？”
局長點了點頭，餘笑腦子裡亂糟糟的，她還是有很多不明白，“既然這樣，那為什麼……鬼怪還會吃人？”
“哦。”局長一手托著腮，道：“你以為所有的亡者都和我一樣頭腦清楚嗎？”
“它們渴望生命，還有什麼比活人的血肉更有生命力？”局長微笑道。
“那……”餘笑：“陰氣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侵蝕活人？”
“你以為陰氣是什麼？”局長問。
這一下可把餘笑給問住了，她小時候看聊齋，長大了看，對陰氣的了解隻是個概念，似乎是鬼附帶的東西？
“我換個問題吧。”局長又問：“你覺得我是什麼？”
“鬼啊。”餘笑道：“你是鬼。”
局長：“那你覺得什麼是鬼？”
“鬼就是……人死了之後的鬼魂？”餘笑忍不住撓頭，明明她是來問問題的，為什麼總是被問？
局長：“人死了之後的鬼魂長什麼樣？”
“就……”餘笑：“活著時候那樣啊，可能會有點變化，變醜之類的……”
局長搖了搖頭，他道：“鬼是沒有形狀的。”
“怎麼可能。”餘笑：“你沒有形狀嗎？”
“我？”局長又笑了，“我是誰？”
餘笑被膈應死了，“你也要跟我聊哲學？”
局長朝著餘笑伸出手，餘笑下意識避讓，局長道：“你摸摸我。”
“……”這一刻餘笑心裡的感覺彆提了，雖然很彆扭，但她還是摸了摸局長的手。
局長期待的看著她，“感覺怎麼樣？”
“……”餘笑木著臉，“冰冷冰冷的，不太好摸。”
局長：“和你自己的手有什麼區彆？”
“我的手有溫度。”餘笑道。
局長：“除此之外呢？”
餘笑又卡住了，好像除了冰冷之外，局長的手和自己的手差彆並不大。
“你所看到的形狀，隻不過是個容器而已。”局長抬起手，輕輕晃了晃，“鬼是沒有形狀的，是不分彼此的。當一部分鬼被裝進一個容器裡，擁有了主導意識，那便是你所見到的鬼怪。”
餘笑震驚到失去了思考能力，局長接著道：“亡者渴望生命，當鬼遇到活人，會怎麼樣呢？會不顧一切的鑽進那具充滿了生命力的軀體裡，這就是所謂的陰氣侵蝕活人。”
過了好一會兒，餘笑才勉強消化掉了這些信息。
她依然有很多的不明白，依然有無數的問題想要弄清楚。但她選擇了目前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問題，“為什麼要我做局長？我做了局長，那你呢？”
“亡者渴望生命。”局長目光沉沉，“我也是亡者。”
他道：“在你之前我也選中了一個活人，我告訴了他所有關於醫院的秘密。但是他拒絕了我，所以我隻好繼續做局長。”
餘笑就不明白了，“既然他拒絕了你，那你憑什麼認為我不會拒絕你？”
“我沒有這麼認為，我隻是想給自己一個機會。”局長看著她，“而且我覺得你很好，你擁有一些活人的美好品德。比如說憐憫，比如說責任感，比如說犧牲精神。”
餘笑：“什麼意思？”
“你來到了醫院，看到了許多，交到了許多朋友，知道了一些秘密。”局長：“更重要的是，你看見了很多人的結局。你……不想改變點什麼嗎？”
餘笑一愣，局長微笑道：“做為局長，你可以製定醫院的規則。但如果你選擇出去，你是知道的，有很多的你認識的人都沒有你幸運，他們將會永遠留在這裡，成為這裡的一部分。”
餘笑：“我……”
“你不必急著給我答複。”局長豎起一根手指，“你有足夠的時間考慮，在你離開醫院之前隨時都能給我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