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麻醉完成,勿憂】
她在心裡默念了這六個字,再抬眼看著手術室上方的紅色led燈,眼眶湧上一陣酸意。
她沒有回信息,也沒有退出微信界麵,直到十分鐘後,屏幕上突然又多出一條信息。
Y:【穿刺順利,沒事】
周奚依舊沒回,隻是垂眸看著屏幕,看見第三條信息出現:【麻醉蘇醒中,彆急】
她盯著屏幕上的三條信息,忽而一笑。
有人可以一邊被麻醉著手術,一邊拿手機發信息?這男人到底當她是傻子,還是他自己是傻子?
在第三條信息之後二十來分鐘,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寧延被推了出來。
周奚立馬迎上去,伏在床邊問他,“疼嗎?”
“不疼。”他聲音很低,聽起來有些虛弱。
負責穿刺的醫生說,“穿刺很順利,組織已經送去活檢,結果最快明早就出來。”
“謝謝您。”周奚真誠道謝。
Leo帶著醫生送寧延回病房休息,說了一大堆穿刺後的注意事項,周奚逐一記住,頻頻點頭。
“如果晚上你們不想住在這裡,可以先回家休息,結果一出來我就打電話給你們。”Leo說。
儘管這裡病房環境很好,但周奚和寧延還是決定先回家。幫寧延換衣服時,周奚摸到他病服兜裡的手機,想起了那三條信息。
“信息是提前編好的?”她問。
“放在備忘錄裡,讓護士幫忙發的。”寧延小心地抬起手臂,穿上袖子。
他怕她等在外麵著急,進手術室前,便提前編好信息,再把手機交給護士,拜托她,“等會兒,我做手術時,你每隔十分鐘發一條微信給這個人。”
周奚看他一眼,沒好氣地說,“夠傻的。”
寧延彎起唇,沒反駁。
----
回到家,周奚扶著他回臥室休息。
穿刺的位置在胸口,雖然傷口很小,卻是在肺上紮了個小洞,出院時,醫生叮囑他要平躺休息,儘量少說話。周奚不敢和他聊太多,索性關了燈讓他睡覺。
奈何寧延卻拉著她的手不肯放。
周奚無奈,隻能和衣躺在他身邊,說:“好了,我們一起睡。”
她原本是想等他睡了再走,結果眯著眯著,她竟比他還睡得沉。直到送餐的電話來,才把她喚醒。
寧延生病的事暫未告訴其他人,周奚不太會做飯,不想讓他生著病還要試毒,索性就叫了一家不錯的私房菜。
周奚下樓去拿來飯菜,進門發現寧延已坐在餐廳。
“你怎麼起來了?”
“沒事,一直躺著也難受。”
周奚知道他有輕微潔癖,不想臥室裡有飯菜味,就隨他意,在餐廳簡單吃了飯。用過餐,寧延想洗澡,周奚考慮他手沒法抬高,又擔心創口沾到水,便跟進去幫忙。
然而,半小時後,寧延望著該有的反應,捉住她擦沐浴露的手,聲音暗沉,“奚奚,還是讓我自己洗吧。”
周奚拍開他的手,瞪了眼不消停的小寧,“生著病還胡思亂想什麼呢?”
洗完澡,兩人躺下休息。
周奚怕碰到他傷口,更怕小寧消停不了,索性退到床沿邊,和寧延保持著大半個床的距離。
寧延苦笑不得,偏偏不能側躺,隻能伸手,遙遙地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現在是不是疼了?要吃止痛藥嗎?”周奚問。
術後醫生說過,等麻藥全部消散後,傷口和被穿刺的肺葉都會痛,如果疼得厲害可以吃一點止痛藥。
“不是很疼。”寧延拍拍她的手心,“我沒事,你快睡吧。”
儘管下午補了一覺,但周奚此刻仍是倦意重重。
她閉上眼,說:“你也早點睡,如果不舒服,記得叫我。”
寧延應嗯,對她說晚安。
不多會兒,寧延就聽到了她清淺均勻的呼吸聲。他小心翼翼地轉了一點身子,側頭看著她,想起了昨晚她問自己的話,“寧延,你怕嗎?”
彼時,他說:“不怕。”
其實他隻對她坦誠了一半。他確實不畏生死,卻怕如果檢查結果很糟糕,往後餘生恐怕沒辦法高質量生活、沒辦法實現那些野心和抱負,更不能完成和她一起慢慢變老的夢想。
下午躺在手術台上,麻藥勁漸漸上來時,他看著頭頂的無影燈,忽然很悲觀地想,他的前35年雖童年略有坎坷,但10歲之後,可謂順風順水,連莊仁光他們從前老說的“你呀,就缺個愛人”,在遇到周奚後,都得以圓滿。
可老話說,月滿盈虧,老天爺會不會覺得他的人生太完美,突然要和他開個玩笑?如果那樣……寧延看著熟睡的周奚,陷入沉思。
--
周奚第二天在鬨鐘響前醒來,起床熱了點牛奶和麵包,簡單吃完早飯後,在家裡等Leo通知。
上午十點,Leo才來電話,請他們去醫院看報告。
依舊是昨天那間診療室,但與昨天不同,房間裡除了Leo和那位老專家,還多出來的兩名中年醫生。
寧延和周奚互望一眼,心下一片明了。
“活檢結果是惡性腫瘤。”Leo萬分遺憾地說。
“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我已經請三位專家和美國腫瘤中心的兩位醫生做過會診,我們初步判定是微浸潤肺腺癌。”
“微浸潤肺腺癌是肺癌早期的一種,是可以徹底治愈的,而且你的腫瘤很小,病灶切除後,複發和轉移的可能性極低。”昨天的那位老專家也補充道。
寧延平靜地點了點頭,側眸與周奚眼神短暫交彙後,做了決定:“那就煩請你們儘快幫我安排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