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延將她往懷裡攏了些,卻沒有著急回答,而是默了好半晌才緩緩開口,“我30歲那年,我生父又來找我。”
周奚敏銳地察覺到他說的是又,卻不多問,隻垂眸瞧著他,聽他徐徐道來:“他弟弟得了尿毒症,需要腎臟移植,他來問我要錢。”
“你沒給他。”周奚語氣篤定。
寧延點頭,“他來找了我很多次,但我都沒給他。後來,他弟弟因為救治無效在過年前走了。而他們家怪我見死不救,所以那年除夕夜,他帶著他媽,還有一乾親戚把他弟的靈相和骨灰端到我爸媽家去,還在院外拉了橫幅,拿著大喇叭在外麵哭天搶地,訴說我的罪狀。”
“艸!”周奚爆了句粗口,這都是些什麼混賬玩意兒。
“然後呢?你就這麼算了?”
當然不會算。
寧延摸摸她氣鼓鼓的臉,說:“然後,我直接找人把他們全揍了一頓,連同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一起打包扔回黃縣。”
乾得漂亮!
周奚雙手捧著他的臉,狠狠親了一口,“很好,很帥。”
寧延輕笑,覆上她的手,又說,“其實我上初中的時候,他就來找過我。”
“找你做什麼?讓你跟他回去?”
“不是,他來告訴我,不管我媽和我承不承認,永遠無法改變是他兒子的事實。”
寧延回憶著年少的他被那人提著衣領,惡狠狠地警告,“以後不管你是做叫花子,還是當皇帝,你身上流著我的血,老子永遠是你老子。”
周奚冷哼一聲,“你說在中國,怎麼總有那麼多父母認為把孩子帶到世上來,哪怕什麼都不做,就衝那點血緣,就天經地義可以作威作福的當老子?”
“和父權文化有關係。”
周奚不屑地撇了下嘴,問:“那他後來是不是也經常來找你。”
寧延搖頭,“他沒找我,但我經常找他。”
周奚反應了一下,眼底露出狡黠的笑,“找他要錢。”
既然那人堅持要做老子,寧延就讓他負起老子的責任。自那天後,小寧延便隔三差五打電話要錢,從學費、生活費、課外輔導及集訓費……各種明目,多不勝數。
而除了找他要,寧延還找他老婆要,找他老板要……弄得那人家宅不寧,煩不勝煩,最後將兩百塊錢和一張聲明甩到小寧延臉上,逼他簽字畫押,承諾保證從今往後,斷絕父子關係,老死不相往來。
“你這買斷錢有點少。”周奚戳戳寧延的肩膀,嫌棄地說,“我當年可是訛了快10萬刀,你怎麼兩百塊就打發了?”
“是呀,後來我也覺得自己還是太嫩了點,至少弄個兩萬塊,好讓他連想到我這個兒子都肉疼。”
周奚笑,又捧起他的臉,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不過,這麼看,咱倆真是天生一對。”
連擺脫血緣桎梏、掙脫原生家庭的枷鎖的手法都一模一樣。不過,他在上初中時就能有如此計謀,這份智謀確實不簡單。
兩人就這麼東一句西一句的閒聊,不知不覺竟到了十二點。
隨著零點鐘聲的敲響,屋外瞬時響徹鞭炮聲。
一朵一朵絢爛的煙花照亮了夜空,綻放出五彩斑斕的圖案。
沸反盈天中,寧延輕輕吻住她的唇,說:“周奚,新春快樂。”
周奚含住他的唇瓣,輕呢:“寧延,我信中東那人的話,我們一起守了歲,從這一刻開始,我們都會開開心心、平平安安。”
寧延身體幾不可查地凝了一下,而後吮住她的唇說,“會的,一定會。”
——
開開心心地過了兩天後,轉眼就到了初二。
他們訂了下午飛渝州的航班,臨行前,周奚依約去見林青。
見麵地點就在林青的辦公室。給她倒了一杯熱茶後,林青沒有過多客套,開門見山:“關於成峰的投資,我有兩件事需要確認。”
周奚頷首,示意她講。
“第一,我需要確認,鴻升在獨家投資成峰後,是否會長期持有成峰?”
周奚明白她在顧慮什麼,“林教授是擔心鴻升會突然撤資,還是擔心鴻升會把成峰賣給國外的同行?”
“都有。”林青如實說,“但更擔心後者。”
周奚牽了下嘴角,“所以,你希望鴻升能做出長期持有,並且不將成峰賣給其他國外同行的承諾,對嗎?”
“對。”
周奚撇了下嘴,“抱歉,無論是我,還是鴻升都不會做出這種承諾。”
林青沒有問為什麼,而是眉頭緊了緊,道:“如果這樣,那我不會再擔任成峰的技術顧問。同時,我也會儘全力阻止成峰接受你們的投資。”
對於她的威脅,周奚似乎一點都不意外。她淡淡笑了下,說:“林教授,不知道你有沒有好好想過,為什麼你和很多半導體專家辛勤付出了一輩子,卻還是造不出中國芯?”
林青麵色微微一暗,一瞬不瞬地凝著她。
周奚斂了笑,一字一句道,“因為,你們輕視資本,更輕視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