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2 / 2)

晝夜關係 夏末秋 10675 字 2024-03-27

“沒關係,剛來都這樣,慢慢就習慣了。以後在家裡,讓Steven和Tiffany平時多陪你練練口語,你課程上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問我。”

這是那個女人說的,但周奚不想慢慢來。她到周父學校辦公室找到他,告訴他:“我跟不上課程,需要補一段時間的課,老師我已經找好了,這是報名需要的費用。”

周父眼神複雜地看著她的眼睛,久久後收起了那張繳費單,說:“我知道了。”

那一晚,在房間背單詞的周奚聽見隔壁主臥傳來爭執聲。她戴上耳塞,把隨身聽的音量調到最大。

第二天吃完早飯,周父把一張支票交給她,“既然補了,就找個好點的老師,一對一,這樣效果更好。”

周奚掠過他的肩膀,看了一眼他身後眼含憤恨的女人,平靜地收下了支票。

雖說兩國教育有差異,但周奚底子好,人聰明、肯用功,一段時間的補課後,她成績便追了上來,這時候她從模糊地離開那個家,漸漸發展出清晰和明確的目標計劃。

“我要去霍爾頓高中。”周奚對周父說,“現在的高中資質會影響我申請本科。”

霍爾頓高中是坡縣最好的私立高中,走美式教育體係,學生中大部分都會申請美國的學校。但是,學費也貴得嚇人。

這一次,周父斷然拒絕了她,“霍爾頓學費太貴,不是我們這樣普通家庭能承受的。而且你弟弟和妹妹早就申請了英爵,我們家無法同時供養三個孩子上私立學校。”

被否決的周奚不僅沒放棄,還表現出絕佳的才智和金融人潛質。她實名在中學論壇上發起了一個“眾籌念書項目”,公開向全校師生借錢,並允諾7年以後,將以遠高於當前銀行貸款利率的利息連本帶息償還。

在一個信用體係完善的國家,這樣的籌款並不算稀奇,但發生在一個中學生身上,就是大新聞。

很快,在同一教育集團任教的周父就知道了女兒借錢讀書的事。麵對紛至遝來的質詢和探究的目光,他丟不起這個人,他選擇讓周奚去霍爾頓,代價是另外一雙兒女隻能繼續留在公立學校。

“那個女人很生氣。”周奚輕描淡寫地說,“她罵是吸血鬼,罵我剝奪了她孩子受更好教育的機會,罵我毀了她孩子的人生,說我是她見過最自私自利、最無恥的人……”

哪怕知道她不需要他的肯定,寧延仍然堅定地告訴她,“你不是。”

“是又怎麼樣?”周奚抬眼看著他,撇了下嘴,“我從不認為自私可恥,相反,那些要求我必須無私的人才可恥。”

周奚想去霍爾頓,那個女人想讓親生兒女接受更好的教育,本質有什麼區彆?如果周父不是為了麵子妥協,不是出於愧疚和稀薄的父愛,失去優質教育機會的是周奚。

資源有限,每個人都想搶占,各憑本事即可,輸了的非要用道德去綁架贏的一方?周奚覺得很可笑。

儘管最後,周奚爺爺出錢將Steven和Tiffany送進了英爵,但那個女人已徹底放棄去喂養周奚這頭“白眼狼”。

上高中後,周奚選擇住校,減少了回家的頻率。雖然入校成績一般,但高中時,她日漸成為全校最優異的學生,並以出色的績點成功申請到了斯坦福的全額獎學金。

“我去美國前,問他要了一大筆錢。我告訴他,從法律上,他欠了我15年的撫養費用,希望他一次性結清。然後,從此以後我會如他所願,徹底消失在他的世界。”

見他深深看著自己,周奚笑道,“你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我有獎學金了,還要錢?”

不等他答,她已然說,“因為我不想把精力花在打工和盤算怎麼省錢上。”

她需要好好念書、需要買高效有用的付費資料,需要在找實習機會時隻考慮能讓學到什麼,而不是去糾結實習成本和時薪……

光靠獎學金周奚自然能完成學業,但是有了額外的資金做後盾,她可以放開翅膀去飛,飛得更高更遠。

“當然。”周奚歪了點頭,臉上露出一點壞壞的笑,“也有一點想氣那個女人,她當時正心心念念地籌備著換大房子。”

周奚再次粉碎了她的夢,讓她徹底失控,尖叫嘶喊著用最惡毒的語言攻擊、辱罵周奚,反反複複地質問:“你為什麼不去問你媽要錢?哦,對,你媽根本不要你,她把你當垃圾一樣扔過來,5年了,她連個電話都沒打過,你比垃圾還不如……你就是一個錯誤,你根本不該活在這世界上……”

和她的聲嘶力竭相比,周奚全程隻有冷漠和旁觀。

許是想結束這段痛苦又複雜的感情,在鬨了兩個禮拜後,周父把一張銀行卡遞給了她,“這裡麵是30萬美元,是家裡能拿出來的全部流動資金,隻要你不揮霍,應該能保障你本科甚至研究生的生活。”

他對周奚說,“我欠你的還清了,也請你記住你說過的話,從此和我再無任何關係。”

周奚收下卡,說:“好。”

一個禮拜後,18歲的第一天,周奚自己做主,將姓氏從“沈”改成了周——她外婆的姓。

得知她改醒的周父凝著她麵無表情的臉,嘲諷地笑了笑,“你不愧是她的女兒,和她可真像。”

周奚和林青相貌有五分像,但周奚知道,他說的不是長相,而是——她們一樣冷酷無情,自私自利。

後來的故事,周奚沒有再說下去。但寧延從她公開的資料裡窺到了大概,到了斯坦福的她如蛟龍入海,大二就開始在華爾街實習,大四時進入有名的HJ家族基金,短短一年就開始獨立運營一隻2億美元的資金,並獲利頗豐。

後來,她一邊念研究生,一邊繼續在HJ家族任職,待畢業時,已經是華爾街小有名氣的基金經理,再到後來被鴻升高薪挖走,成為鴻升最年輕的MD。

房間裡很安靜,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寧延緩緩開口,“你明天要去看的企業和她有關,對嗎?”

來之前,寧延已從喬柏那裡獲知,周奚來南城是去看一家IC設計企業。

“成峰是齊琪經手的第一個項目,她離職前把項目給了周奚,我聽說鴻升投決會已經否決了這個case,但周奚仍然派人在跟進。”喬柏說,“她們這次就是特地來見創始團隊。”

剛才,周奚說過林青是半導體專家,IC隸屬半導體行業,而她的情緒明顯是在齊琪晚上找過她後才有了異樣。

周奚沒有回答,而是揚起下巴,凝著他的眼睛,半晌後問:“你恨過你生父嗎?”

寧延俯下頭,在她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個吻,說:“沒必要。”

不是恨過,不是沒恨過,也不是不值得,而是沒必要。

“討厭、仇恨、憤怒,都需要太多內耗,對一個與我毫無關聯、不會對我造成任何影響的人,沒有這個必要。”寧延解釋。

周奚輕輕彎了一點唇,“我也不恨,不是因為沒必要,而是我覺得她不過是選擇了隻做自己,隻為自己而活。”

每一個人,首先是自己,再是妻子/丈夫、女兒/兒子和母親/父親。林青義無反顧地做自己,選擇放棄一切社會屬性,並承擔起隨之而來的一切影響,背上絕情絕義、不孝不慈的罵名,這是她的個人選擇。

“這社會,尤其女人,知道自己要什麼,並為之堅持的人太少了。”周奚說,“去新加坡前,她對我說了一句話。”

“小奚,我從小就想成為一名科學家,我的心給了半導體事業,我願意為此奉獻出我的一切。我的人生計劃裡沒有母親的角色,希望你能理解。”林青說。

穿過十幾年的光陰,周奚衝寧延笑了笑,“我很理解她,但她做得還不夠徹底。換成我,我壓根就不會因為彆人苦苦追求八年和信誓旦旦的諾言就動搖。”

不會一念心軟改變計劃答應結婚,不會被逼著生下孩子。按照周奚的性子,她絕不允許自己陷入這樣被動的局麵裡。

“但人嘛,總會有人性的弱點。”周奚聳了下肩膀,“就像我,完全理解她、理解我父親,甚至那個女人的所有選擇和做法,但我沒辦法偉大到去寬容、接受他們。”

“我不恨他們,但我也不想和他們扯上任何關係,不想逼自己去和解。”周奚波瀾不興地說。

寧延輕輕嗯了一聲,“這也是你的選擇。”

“你不要求他們必須是儘責的父母。同樣,也沒有任何人能苛求你去做女兒。”他輕輕吻她的眼睛,“周奚,你一直在用心做自己,而且比很多人,包括我都做得好。”

而他,希望她能一直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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