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衍是段衍那孩子畢生的心血和夢想,比起賺錢和掌權,段衍更想踏踏實實地做研發,為他忠愛的生物技術去奮鬥奉獻。
這些股份給他,根本不是財富,而是負擔和累贅。所以,鄭國富思來想去,決定退出雲衍。
“我做這些沒想過讓誰理解,但你們能看懂,還體現在收購方案裡,我真的很高興。”鄭國富說著舉起酒杯,“這一杯,我敬二位,感謝你們讀懂了一位老父親的心。”
他聲如洪鐘,卻是字字真情,讓季鬱彤等人很是感動,尤其是剛有了小女兒的章牧之,不禁在心底問自己,幾十年後,是否能像鄭國富這樣,愛之深,則為之謀長遠?
周奚以茶代水和他們敬了一杯,看見鄭國富又麻利地替寧延和自己再續上酒。然後,語氣鄭重地說:“兩位不僅懂我,也是我見過的最優秀投資人。你們兩家的方案都十分出色,點點都戳中我。絕對是不分伯仲,不相上下。”
他稍停,轉頭看向周奚,“周總,你沒猜錯,KR在方案裡提出上市解禁後6年內仍會繼續持有雲衍的股份,同時約定6年期滿,股價若低於發行價,KR不會出售。”
也就是,KR在上市後非但不會立馬退股,還給自己限製退股時的股價,約定不會在雲衍股價低迷時雪上加霜,最限度保全雲衍及股東們的權益。
周奚輕輕笑了一下,“寧總的方案果然很有誠意。”
“還不止這些。”鄭國富說。
周奚眉毛幾不可見地挑了一下,轉眸看向寧延,思忖了一會兒,在他淺笑的眼眸裡猜到了大概。
很快,鄭國富證實了她的推斷,“方案還有一條附加協議。持股期內,KR會儘全力支持段衍對公司的實際控股權。”
如果說延遲股權退出是定心丸,那這一招堪稱定海神針。
鄭國富賣掉股份目的是幫女婿砍掉茂盛的樹丫,免得樹大招風,可內心怎麼會不期望女婿能坐穩控製人的位置?
隻不過兩害取其輕罷了。
寧延這招卻把他不得不放任的“另一害”徹底肅清。KR是獨立投資機構,在董事會地位舉足輕重,有了他的背後支持,段衍的位置穩如泰山。
“所以,我說你們的方案處處寫著理解。”鄭國富感歎完,把頭轉到了寧延那邊,“鴻升雖然沒有股權退出的前期優勢,但周總的方案同樣打動我。”
鴻升圍繞自己的長處,打出了三個重要球:第一,鴻升可以利用其外資背景,幫助雲衍拿到更豐厚的稅收、貿易、人才引進和專利技術等政策支持;
第二,鴻升是全球性投資機構,投資矩陣分布世界各地,可以促成雲衍更好地實現國際化布局,還能推進雲衍與鴻升手上所持的歐美醫藥企業達成戰略合作,幫助其在管理、技術上實現新突破;
第三,鴻升承諾一旦收購成功,不但會和KR一樣,在公司上市後繼續中長期持有雲衍股份,還提出了一個更大膽的思路。
“周總提出,解禁前,隻要董事會需要,鴻升可以繼續收進二級市場股票,上限是1%。”鄭國富轉述當時的話。
看見季鬱彤、吳應麵露驚色,一個多小時前同樣被驚呆了的章牧之倍感釋懷。
當時,聽到周奚拋出這個附加條件時,章牧之捏計劃書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這句話的概念是什麼?是周奚保證公司上市後,鴻升會準備好市值1%的錢來幫雲衍穩定股價。
這……太大膽,不,是太瘋狂了!!!
一隻股票從上市到全解禁少說得3年,這3年間,大盤可能一飛衝天,也可能泥牛入海;雲衍可能是下一個茅台,也可能跌穿地板,慘敗退市。
周奚的提議,相當於鴻升不僅不逃,還得時刻準備救市。
不僅章牧之,就連鄭國富都不敢置信,“周總,你這樣會不會太冒險?”
彼時,周奚淡然一笑,“我隻是對雲衍,和自己的眼光有信心。”
而此刻,季鬱彤望著對麵和自己年齡相當的女人,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敬意——為她近乎狂妄的自信,為她會當淩絕的魄力。
季鬱彤在看周奚,身旁的寧延也在看周奚,目光中蘊著濃濃的欣賞和讚譽,還有汩汩的愛意。
能與她做對手,能與她成戰友,他寧延何其有幸!
一旁的鄭國富再次看了看兩人,“你們兩家的方案各有長處、難分優劣,真的讓我很難選。”
他停住話頭,表情看起來十分為難。其餘人心下清楚,鋪墊了這麼久,是時候要宣布這場對決的結果了,於是都默契地選擇了安靜。
長久的靜默後,鄭國富轉頭對上周奚平靜的目光,“周總,我剛才說過,寧延和KR對雲衍、對段衍有患難相助之恩……”
章牧之心往下微微一沉,從鄭國富的描述中不難看出,KR雖占著早期股權人的優勢,但鴻升抓住了國際資源豐富的長處,加上周奚大膽的救市保證,哪怕救市是基於股價暴跌的假設,不如KR已經手握股權來得實在,但非要比較兩個方案哪一個更好,還真難說。
這種情況,就隻能看鄭國富更偏向哪一方?而在前麵,鄭國富一會兒說寧延危難時刻出手助雲衍渡過難關,一會兒又講他和女婿段衍的私交……此刻,又再重複一遍……
哎……章牧之在心底歎口氣,周總這一局啊,輸的不是方案,是感情。
他難掩遺憾地望向周奚,卻見她神色極其平靜,隻是靜靜地注視著鄭國富,再看寧延,也是目光沉靜,瞧不出半分獲勝的喜悅,
他們都平靜地等待著鄭國富宣布最終的成績。
而鄭國富沒有拖太久,再次對寧延表示真摯的感謝後,給出了他的最後選擇:“我決定把股權全部轉讓給鴻升。”
突如其來的反轉令章牧之等人半天沒緩過神,好會兒才聽到季鬱彤在問:“鄭董,能告訴我們原因嗎?”
鄭國富頷首,轉過身,緊緊握住寧延搭在桌上的手臂,說:“寧延,如果沒有周總在車上對我說的那些話,我已經決定把股權給你。”
車上?對了,章牧之立刻想到,周奚與鄭國富是同車來的會所。這麼說,周總抓住機會還在車上遊說了鄭董?
寧延視線與鄭國富短暫相接,再轉向周奚,“不知道周總說了什麼,讓你改變了主意?”
“她說……”鄭國富把周奚的話一字不落地複述了一遍——
“鄭董,下麵這些話有些忌諱,但我還是想冒犯的講出來。”
“我相信你女兒與段總的感情,也相信段總的為人,更相信哪怕真的有一天他們走不下去,有你這個父親在,令媛也不會吃半點虧。但是……”周奚輕頓,側頭凝著鄭國富,“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假如有一天,你和段總都不在了,有人想把雲衍據為己有,鄭小姐有能力應對嗎?而鄭小姐和段總感情那麼好,雲衍要是真被人搶走,她能坦然接受嗎?”
鄭國富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佳歆那孩子最重情義,如果真是這樣,她非得自責死。可自家女兒除了拍電影,哪裡懂經營,現在有他和段衍在,自是能護她周全,可是……萬一真有那麼個意外……
鄭國富不敢再往下想。他麵色凝重地看向周奚,“周總看來還有一個方案。”
周奚輕輕點頭,說出她的終極砝碼:“股權轉讓後,鴻升會和鄭小姐簽訂一份協議,一旦出現上述情況,鴻升會無條件支持鄭小姐,必要時,甚至可以將所持全部股份按照市場公允價轉給她。”
“鄭董。”周奚一瞬不瞬地盯著他,黑眸灼亮,“鴻升不僅想做雲衍的長期投資人,還想做你和你女兒最有力的後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