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牆之隔,周奚盤腿坐在床上,聽著齊琪抽抽搭搭的哭訴,不知過了多久,她哭得再無眼淚時,有氣無力的說,“好累,我要去洗個澡,回來睡覺。”
周奚應好。等她進去,才摸過手機來看,發現有兩條微信。
Y:【喬回去了,你早點休息】
——發送時間30分鐘前。
Y:【我在露台的搖椅上放了兩顆糖,晚上吃糖不好,但有人說,以前每次不開心的時候吃這個糖心情就會好】
——發送時間就在2分鐘前。
周奚望著屏幕上的信息,那些堵在胸口的躁鬱仿佛被抽離掉了一點。
她勾起嘴角,邊回複邊往露台的方向去:【有人?誰?】
手指點發送,她拉開露台的門。
又見滿岸熱鬨俗氣的紅燈籠,又見站在橫欄前凝著她的男人。
“周奚。”他聲音很輕,似在回答她,又似在叫她。
他目光溫柔地凝視她,緩緩攤開手心,裡麵是她最愛的海鹽百香果薄荷糖。
周奚伸手去拿,被他就勢握住,“她睡了?”
“洗澡。”周奚未抽出手,任由他用拇指一下又一下地摩挲她的手背。
夜風擦過周奚裸-露在外的手腕,寒涼。分寸之下,被他撫觸的手背,溫暖。
沒多久,寧延鬆開她,“好了,進去吧。”
周奚拿過他手心裡帶著餘溫的糖果,撕開包裝紙,放進嘴裡,酸甜的味道立即在口腔裡散開。
“好吃嗎?”他隨口問。
周奚回頭朝房間裡看了一眼後,揚起下巴,笑望著他,“要嘗嘗嗎?”
幾個小時前,院子裡的對話換了過來。
一道陰影覆下來,他微微側頭,把她在院子裡做過的事也複製過來。
“很甜。”他吻住她的唇說。
她輕吮回去,在甜軟的唇齒間笑問,“糖,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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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出發時間,翌日一大早,周奚派人將早餐直接送到客人們的房間。簡單吃過早飯,8點不到,一行人便收拾妥當,準備打道回府。
目送他們的車出發後,喬柏快步走到齊琪身邊,拽住她的胳膊,“聽我說兩句行嗎?”
齊琪望著他布滿血絲的雙眼,心口不爭氣地抽了一下,“有什麼回去說,周奚他們還要去機場送領導。”
“5分鐘。”喬柏雙眼充滿了祈求,“最多5分鐘,我不會耽擱太久。”
齊琪彆開頭,不敢再看他的模樣,而是低頭看表,“說吧。”
喬柏掃了一眼旁邊的其他兩人,有些遲疑。
寧延適時解圍,對周奚說,“周總,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能借一步說話嗎?”
周奚瞥他一眼,隨他走向自己的車旁。
沒了外人,周奚少了幾分客氣,“寧總要問什麼?”
本是揶揄他,誰想這人竟真的笑著問,“昨晚睡得好嗎?”
周奚:“還行。”
“吃早餐了嗎?”寧延又問。
“喝了一點牛奶。”
“要不要在車上備點吃的?”寧延再問。
“不用,也不餓,回青州吃吧。”
他接著問,“你要在青州待幾天?”
“你不是有助理?”周奚答非所問。
寧延對上她狡黠的視線,低聲笑了。
她這是還記著昨天下午在露台上,他透露的“秘密”——其實,我一直有讓助理留意你的行程。
“周奚,我發現你有時候真的很可愛。”
又誇她可愛?
周奚挑起下巴,懷疑他對可愛應該是有所誤解。
寧延似乎看懂她的心思,沒有多加解釋,而是衝她笑笑,“送完他們,我直接去林市。”
“神俊?”
寧延絲毫不意外她的反應,說:“不知道回去的時候,你回去沒。”
聽出他話裡的試探,周奚微抬著下巴,好整以暇地望著他。
短暫的對視後,寧延錯開眼,望向她的身後,“他們應該談完了。”
周奚亦收回視線,低頭瞥了一眼腕表,五分鐘不到,還挺準時。
寧延看著遠處比剛才臉色更差的喬柏,對周奚說,“出發吧,機場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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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輛車一前一後駛出古鎮。
後排,齊琪歪頭抵著車窗,懨懨地望著窗外飛逝而過的景物。
“後悔了?”周奚問。
齊琪輕輕搖頭,“你說過,想好就去做,做了就不要後悔。”
周奚牽過她的手,“要請假休息幾天嗎?”
“我已經申請了補休。”齊琪說。
“和我去北城玩兩天?”
“不了,我想回一趟老家。等下我就不去機場送行了,你在青州入城口把我放下,我打個車去高鐵站。”
“入城口到高鐵站還遠得很,我讓公司再安排一輛車在那兒接你。”
齊琪沒再推辭,隨口問,“有什麼需要我帶給外婆嗎?”
“我來出差,能帶什麼給她。”
“對哦,”齊琪自我嫌棄,“分個手把腦子都分沒了。”
周奚斜她一眼,“你確定分手前就有腦子?”
齊琪苦笑,“更沒有,要不能傻八年?”
周奚不想她又陷入自怨自艾,轉開話題,“你辭職,公司會同意嗎?”
“他已經同意了。”齊琪抿了抿唇。
周奚聞言,頗為意外,喬柏居然沒有做出強行挽留之舉?
齊琪明白她在想什麼,自嘲一笑,“他說公司和他永遠為我開放,我隨時可以去留。”
“嗬!”周奚冷笑,“他是覺得給你點時間和空間,然後等你想通再乖乖回去找他。”
“大概吧。”
周奚望著她臉上漿糊一般糊著的笑容,既憤怒又心疼,更為她這八年的付出感到深深的不值。
八年了,喬柏根本不懂,也沒有試著去懂過她。
否則,怎麼會不知道,那條他隨手送出的手鏈在她心底的分量,又怎麼會不明白,當她解下那條手鏈時,到底經曆過多剜心的痛?